“……”
平昇选择默默走开。
直到下午快下班,任斐渔还时不时跟平昇咬耳朵,就如何让温应尧下定决心深入切谈了好几次。
温应尧信息发来的时候,平昇正在休息室泡咖啡。任斐渔吃着饼干和他校对文件,手指比对着一行行看下去,“商贸这部分有问题啊……”
“怎么了?”两杯咖啡端上桌,平昇接过电脑继续看。
“德国代表团的。”任斐渔拍了拍手,端起咖啡喝,“这部分怎么还没更新,二部的人都怎么了?难怪温应尧急着挖人……”
“……”
平昇想起来了。今天下午的论坛中,德国代表团突然修改了此前已经商定好的条款,但是现在出现在他们手里的,依然是老版本。
“这个不是及时更新的吗?什么情况……”任斐渔一连翻了好几页,“你问问二部的?”
平昇刚打开手机要问何次源情况,就看到一条温应尧的信息:“晚饭吃什么?”
手指在屏幕上打出“都可以”三个字,过一会又删了。
“我们这里拿到的德国协议还是老版本,上午的论坛上,德国不是已经提交了新的吗?”
信息发送。
平昇有些忐忑。一秒后又发了一句:“吃什么都好,你决定吧。”
两秒后:“你想吃什么……?”
就在平昇内心无比挣扎的时候,温应尧回复了。
“我们还在谈。”
“没有及时说明,抱歉。”
平昇心里一个咯噔。
但还未“噔”完,就看到温应尧接连发过来三条信息。
“你小子还真有胆子。”
温应尧在谁先谁后这点上,面对平昇,尤其斤斤计较。
“吃完饭再收拾你。”
“喝酒糊弄,胃疼撒娇,都没用。”
在任斐渔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平昇握着手机傻笑。
“怎么了?”
“啊,没,二部的说他们还在谈。”平昇收了手机,一脸正色。
两人吃饭的地方就在M大旁边,温应尧开车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停车的地方太难找,后来索x_ing也就把车停在了学校里。
已经入秋,银杏叶在暮色中姿态优雅地往下落,平昇抬头望了望,温应尧看着平昇的背影,说道:“正好可以去看看学校里的银杏。”
平昇转头笑。
路过北区食堂的时候,温应尧的表情开始莫测,勾住平昇的肩,一板一眼,“校友,你觉得这个食堂怎么样?”
平昇注视着温应尧,眸子里闪烁着笑意,似乎知道接下来温应尧要说什么——
“有没有难吃到让你后悔上大学?”
果然。
温应尧的嫌弃,无论过了多久,还是显得那么得长情。
记忆里一块块掉落的拼图,此刻正被温应尧一个接一个地仔细拼好。
平昇很庆幸。
庆幸在这场爱恋中,他还记得所有的一切。
“湖里的荷花还是假的。夏天还有股味道……”
温应尧想起来了,不能再赞同,“何止?”毒舌本x_ing暴露无遗,“还有定时定点关的喷泉。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手工cao作了……”
平昇忍不住笑,“还是的”。
温应尧一脸我就知道。
“不过还是有小优点的。”
温应尧的目光越过几排教学楼,那里是一大块篮球场地。
平昇知道他要说什么,与记忆里的一切无缝贴合——
“男生宿舍对面就是篮球场。”
两人异口同声。
温应尧略带诧异地望着平昇,没有多想,伸手捏了捏平昇耳朵,目光温柔,“回去吧”。
“平昇!”
远远的,许博书朝着他们的方向招手,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年纪稍大的老教授,此刻正慈祥地望着他们。
平昇一眼就认出来是徐教授,看了看身旁的人,温应尧也认出来了。
徐教授也是温应尧上学时期的导师,两人之间亦师亦友,即使温应尧离开学校多年,他与徐教授也没有断了联系。
许博书和徐教授两人一路笑着走来,还未到跟前,就见许博书惊喜地望着温应尧,脱口而出一句:“温老师!”
温应尧有些疑惑,但面色如常,并没有表露太多,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平昇低下目光,不知在想什么。
太久远的事了,即使温应尧有那么一丁点的印象,五年来也应该被淡忘了些许。
许博书却没有停下来,上前拉着平昇,抬头对着温应尧笑呵呵。
“我早就知道你会遇到温老师,你怎么不和我们说?”
“对了,童云珊前段时间还问起你在外事部有没有遇到温老师呢!”
温应尧看着不说话的平昇。
那种一直以来久违的感觉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
温应尧低眸浅笑,神色如常。似乎从许博书嘴里说出来的话他早就听了无数遍,此刻,只要他再放下十足的耐心与克制,听最后一遍。
那么,真相就会大白。
“温老师,平昇的英语就是您教好的!您没来之前,他英语可差了!”
“是吧,平昇。”
平昇突然发现,他根本就不知道,在车祸后醒来的温应尧的记忆里,他还记得多少关于一个叫“平昇”的人。
平昇突然不敢回头看温应尧的表情。
☆、全心全意
平昇装乌龟装得太明显,以至于四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许博书频频投来疑惑的眼神,但都被平昇装傻充愣糊弄过去。
他现在全副神经都集中在温应尧身上。
温应尧游刃有余。好像出现在许博书嘴里的每一个人名,他都能在记忆里找到对应的一张面孔。
他记得五年前俞哲所托之事,但也只是记得那件事而已。
车祸醒来后,那几个月里发生的一切都成了旁人嘴里的转述。
林谦死在了埃尔博瓦,而他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月。之后,听颜嘉淇说,他遭受了很严重的PTSD精神障碍,不过没什么大碍。停留在宁市也主要是为了助于身体的恢复。现阶段的记忆问题,都是因为车祸伤了脑子。不过也只是短期记忆受损。
温母总结,他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在最后都平安度过。
起初,记忆的混乱确实让他整个人浑浑噩噩,虽然尽力配合治疗,但记忆缺失还是不可避免。所以等情况稳定些后,温应尧又回了趟宁市。
说不清为什么要回来。
温应尧驱车走遍了宁市所有的大街小巷,甚至在车祸发生的地方,他像侦探一样寻找可能有用的蛛丝马迹。
并不是真的想要记起什么。
一场事故而已。在温应尧看来,事故总会留下后遗症,没有必要过多纠结。
更何况还是纠结记忆这种太过宽泛的东西。
他只是,觉得丢了什么,特别重要的。
正如平昇所了解的,即使在重新遇见他后,温应尧确实没有过多在记忆里搜寻有关“平昇”的一切。
温应尧所有喜欢的开端,与平昇之间,隔了五年的光y-in。
可是现在,温应尧面带微笑,温和细致地聆听许博书说五年前的事,一丝一缕,全部暗记于心。举杯喝酒的间隙,瞥了眼心不在焉的平昇,眼底闪烁微光,不动声色地将平昇暴露的所有情绪都一一记牢。
然后——
总有办法让他亲口说出来。
回去的时候,平昇研究了好一会温应尧的眼角眉梢,还有嘴角的弧度,考虑了一下未卜的前途,建设x_ing提议:“明天还要上班……我——”
不去你家四个字在温应尧偏头一笑中戛然而止。
从下车,进电梯,到温应尧开门进屋,平昇都特别乖地跟在身后,脑子里却挣扎得很。一会犹豫要不要干脆坦白从宽,温应尧应该有知情权……一会又破罐破摔,反正他都忘了,到时候随便编个理由,把人格分裂那段剪掉……也不会把自己怎么样。
胖橘围着绕了好几圈,见平昇压根没有抱它的意思,心如死灰,垂着脑袋,荡着尾巴,慢慢蹭回了胖窝。
一步三喵,余音绕梁。
温应尧从书房拿出一铁盒子东西走到沙发前的时候,平昇抬头望着他,一声不吭,倔强地沉默。
盒子里的东西哗哗作响,平昇的视线只在盒子上停留一会,就被温应尧狡猾的神色整得警铃大作。
“吃饭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这个。”
温应尧点了点铁盒,“在我打开之前”,语音拉长,“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平昇果断摇头。
温应尧笑。
铁盒打开。
满满一沓的贺卡。是温应尧出院那会平昇班里集体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