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边扣着自己的喉咙,边疯狂摇头。
关卿朝前走了一步,逼问道:“真的没有吗?”
女人弓起的后背颤抖了一下,又疯狂地点头。她一边扣着自己的喉咙,一边绝望地朝关卿伸出手。
关卿还没弄明白她这个举动的意义,突然方华的身体猛地一抖,宛如承受了不可想象的巨大痛楚,嘴巴几乎裂开到了耳根,整张脸朝外无限凸起。
“呕!”一个紫红的巨大r_ou_团从她嘴里挤了出来,滚落到地上。
关卿神经一跳,脚边的r_ou_团虽然血r_ou_模糊,但是实实在在地能看出手脚的影子。
这竟然是个婴儿?!!
方华吐出一个没成型的婴儿?!
“关先生!”匆匆赶来的谢容厉声叫道,扫了一眼晕倒在血泊中的方华,露出几分嫌恶之色,对关卿说,“关先生,你走吧。医院不是个适合你常来的地方,这里来来去去的鬼魂太多。”
“她是怎么了?”关卿忍不住问。
“生前种孽因,死后结孽果。”谢容显然不想对他这个外人说太多,敷衍道,“你真想知道,去问萧七吧。”
关卿心道,我要是能找到萧七,还来问你干嘛?
从谢容口中是撬不出什么话的,关卿明智地选择告别走人。走出两步,回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地上的方华和婴儿,想了下,忽视掉刘永的夺命连环call,直接奔向他的母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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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里正值考试周,闲逛的学生很少,大部分都泡在图书馆和教室里疯狂K书。
关卿离校多年,回到N市后也没有再回母校看看,现在站在母校门口,满心茫然。
他问方华和徐蓉蓉的死是否有关,只是出自一个摸不清的直觉。
而方华的反应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却也给了他一个更大的疑问。
如果方华是个男老师,徐蓉蓉和婴儿就能联系到一起。
可方华是个女教师,关卿的思路打了个结,暂时解不开,于是他换了一个方向。
徐蓉蓉是在大学时期死亡的,如果陶辛家中的女鬼确定是她无误,那么教高中语文的陶辛和她又有什么渊源,徐蓉蓉为什么时隔多年反过来找他索命?
关卿越想越觉得脑中一团乱麻,眼下最直接了当的办法是找到当年大学里的知情人,调查清楚徐蓉蓉和方华的渊源。
但这条路几乎是条死路,一个学校的名声比它的教学质量还要重要,当年市局的刑警没从涉事人嘴里撬出来的东西,他去更不会有结果。
关卿想着想着,无意识地走到了四教楼下。
四教……
他望着熟悉的教学楼发呆,几天前那个离奇的梦境突然在脑中闪过,他循着本能慢慢地沿着台阶走进楼里。
走廊里很安静,偶尔有学生出来打水,上厕所。
等关卿爬到四楼,连上厕所的学生都看不见了,教室的门紧锁。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竖起的一块块画板,这里是艺术生的教室,平时不论多晚都有学生在这画图。关卿朝里看了一眼,发现画板和椅子都整整齐齐,没有人来过的迹象,连灯都没开一盏。
今天的天气不错,但教室里的光线很暗,一排排竖立的画板像一张张没有五官的脸,整齐地朝向关卿。
关卿看得很不舒服,从画室里收回视线,又往五楼走去。
五楼走廊上又是两排画室,同样黑漆漆的教室,同样整齐划一的画板。
关卿已经发觉不对了,他看见刚才在四楼里路过的那株快干死的滴水观音,以同样苟活的姿态委顿在走廊中间。
他心里拔凉拔凉的,觉得自己和那株滴水观音的生存状况大概差不多了……
关卿调头往楼下走。
一层,又一层,一样的走廊一样的画室。
他像陷入了一个无限轮回的走廊,关卿越走越急,越走越慌。他感觉自己像走在时钟里的指针,奔跑在没有尽头的钟面上,一旦停下脚步,他的生命时钟也咯吱一声嗝屁了。
转了数不清的圈,转到关卿都快绝望的时候,前方隐隐反s_h_è 向出一点光芒,正是一楼大厅的玻璃门。
关卿简直喜极而泣,如逆水的人乍然见到漂来的浮木,发足狂奔向越来越明亮的出口。
手抓到把柄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全身倏地放松下来,然而在拉开门的刹那,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栗快如闪电地从他心上划过。
他本能地松开手,可这时门已经被他拉开一条缝隙,一双冰冷的手触碰到他背后。
关卿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反手向背后一抓,也不管抓住的是人是鬼,用尽全力使出了一个漂亮的过肩摔。
一个人形划过一道呼吸从他眼前摔过,片刻后,下方沉闷的一声响。
关卿心有余悸地对着没有护栏的阳台捏了一把冷汗,战战兢兢地朝外看了一眼。
一楼的花坛里,一个摔得血r_ou_模糊的人形正带着一种茫然的表情和他对视,那张摔得四分五裂的脸上居然让关卿看出了一丝委屈。
关卿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太害怕了!”
摔得支离破碎的身体:“……”
它忍气吞声地慢慢爬起来,爬动的过程中摔断的骨头不停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关卿头皮一阵阵发麻,趴在楼上怂怂地提醒它:“姐们,你慢点,别造成二次创伤呀。”
尸体:“……”
那张血糊糊的脸上虽然看不出来表情,但是关卿从它扭成个蜈蚣状咔嚓咔嚓向上爬的速度看出,它大约是……生气了。
他想也不想地拔腿就朝它来的相反楼梯跑,刚跑出两步,它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关卿:“对不起,打扰了,告辞……”
“迟了。”摔成麻花状的人体一寸寸拧回胳膊脖子,渐渐恢复原状。
关卿听到她的声音就是一愣,等她的脸慢慢复原,他一点意外都没有了:“陶婉婉,还是该叫你徐蓉蓉?”
年轻的女人姿态优雅地拢了拢鬓发:“陶婉婉是我,徐蓉蓉也是我,随便你叫什么。你刚刚为什么不拉开那扇门?”
关卿:“……同样的套路对我用一次就够了啊!找替死鬼也找得有点创意好不好?!”
徐蓉蓉:“……”
关卿气愤难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总想着法弄我?”
徐蓉蓉面露羞涩:“我很喜欢你嘛。”
关卿:“???”
徐蓉蓉长长叹了口气:“你的命格,很特殊。如果能换来你的命,我还可以活很久。”
关卿听这种说辞已经听到麻木了:“你不是已经死了好久了吗,还活什么活?”
徐蓉蓉走到栏杆的缺口处,淡淡地看着下方:“是啊,我当年就是从这里跳了下去,摔得四分五裂。但是我比较幸运,还有一个同胞姐妹可以收留我的魂魄,没有成为地缚灵,在这里不断重复自己死亡时的场景。你知道吗,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那一瞬间的痛觉让我觉得时间被无限拉长,长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死。”
“为什么呢?”关卿及时问。
徐蓉蓉一刹的眼神充满怨毒,淡淡地说:“想不开呗。”
关卿其实隐约猜到了徐蓉蓉自杀的原因,这个原因并不难猜,方华吐出的婴儿,一个未婚的女大学生,很容易让人想到其中的关联。
徐蓉蓉像是看穿他的想法:“你很聪明,所以后来我才想杀了你,否则你早晚会查出来前因后果。你知道的,对一个女大学生未婚先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至于她是自愿还是被强迫并不重要,我不想让这些陈年旧事再翻出来。人们总是选择听见自己想听见的,有意思的‘事实’。”
关卿迟疑着问:“买走方华寿命的人是你?”
“方华……”徐蓉蓉喃喃念着这个名字,她的眼神透着彻骨的冷,“她早该死了,从她怀孕时帮她丈夫□□我的那个夜晚就该死了……不过,现在也一样,都是不得不好死。”
她笑了起来,她的脸色已经不再是早上关卿见到时的憔悴灰败,透着一种健康饱满的美丽,像吸满血的花朵,艳丽血腥。
关卿不动声色地远离她两步:“她既然间接害死了你,你为什么不早找她报仇,要等到今天?”
“因为在此之前,这里有个很危险的人存在。”徐蓉蓉平静地说,“现在他死了,所以才有y-in官敢收我的贿赂,帮我夺走那个贱人剩下的命数。”
她说的人应该是纳音,关卿没想到一个道观的观主居然真得有这么大的威慑力,这个纳音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他突然十分好奇。
“那你和陶辛呢?”
徐蓉蓉y-in毒的脸色在听到陶辛的名字时微微缓和下来:“他,是我高中时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我上学的那段时间营养不良,他就天天带一个苹果给我,说不能让他的学生饿着肚子上他的课。慢慢的,我喜欢上了他,他也喜欢了我,可惜我们的身份和年龄注定我们不能在一起。他选择了放弃我,但是我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可他却忘了我。”徐蓉蓉语气带着几分遗憾,“忘了也没关系,我慢慢让他想了起来,只是他的胆子太小。他为什么要怕我呢?我们结婚这么多年,我并没有伤害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