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 作者:独孤求哨(下)【完结】(3)

2019-06-12  作者|标签:独孤求哨 历史剧

  李牧知道此人其实是宗室几名公子中x_ing情最为耿直之人,却太过争强好胜,至死不改,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开解。与左右一番激辩之后,他依然决定奉旨回都:其一,如果他阵前抗命,倘若郭开不是矫诏,那便会将通敌之嫌疑坐实,失去国人的信任;即使郭开确是矫诏,不遵王命也给了他们借口以谋逆论罪,即使被杀也无法辩白。相反,回邯郸后,见到赵王,再联合公子嘉等人的势力,尚有望据理力争。其二,如今军粮短缺,败局已在眼前,恐怕这便是郭开逼迫他的手段:如果他抗命不归,粮Cao断绝,那么赵军不攻自溃,更是无可挽回。

  他将兵符、印绶转交给赵葱,嘱咐他谨慎守关,不可冲动出战;派部曲安抚士卒,稳定军心。紧接着与司马尚、盖聂及亲兵护卫等,轻车快马、秘密返回国都。临行前,仍有数名被留在营中的亲信将领抱着马腿不放,齐声哭道:“将军,你只要身在井陉,朝中小人如何奈何得了你?此去邯郸,便如入了龙潭虎x_u_e,我等害怕将军这一去,便再也见不到了……”

  李牧摇头道,“你们忘了长平之战时,马服子被围那四十六日的情形么?水粮断绝,士卒y-in相杀食,那是何等惨状?李牧即便身死名败,也不容赵军十万子弟落入同样情形!”他左手扬起马鞭,在空中抽出一声空响。诸将无法阻挠,只得目送他离开。

  不一日,一行人已经赶至邯郸郊外。入城之前,盖聂忽然下马拦在李牧马前,道:“将军,属下还没有做好准备,眼下还不可入城。”

  “哦?你要作何准备?”

  盖聂抿唇不语。这一路上,他都在苦苦思索如何反客为主,化解这一场迫在眼前的杀机。众人皆知郭开所恃,正是赵王的信任。赵王昏聩无用,却偏对此贼言听计从;因此想要彻底扼杀郭开一党,恐怕必要釜底抽薪,先将他这个靠山彻底抽去才行。然而如果答应公子嘉的条件,发动兵变另立新王,却非抽调大军不可;即便李牧在军中一呼百应,但大军一离井陉,秦人必倾巢而入,那么换了个赵王还有何意义?这其中踌躇之处,却正合了兵法中的虚实大要,也是盖聂在鬼谷学纵剑术时师父经常念叨的一句剑诀: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

  既不可使郭开y-in谋得逞,又不可放秦人入关;如何才能想出一个万全之法?盖聂生平最头疼这种两头不能兼顾之事,偏偏一再有相似的难题横到眼前。头脑中恍惚回荡起师弟的声音:“有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反倒是最有效的。”

  他不禁心中声声自问:简单?眼下哪有什么简单的方法?难道干脆提着剑冲入郭府,将郭开和他的党羽一个个都杀了?倘若赵王在朝堂之上不问是非,对将军横加戕害,难道将他也杀了?正在为难之际,只听郎中田贞策马上前道:“我听说盖统领手中有一部锄j-ian账,但凡私通外国使节,收受过贿赂的朝中官吏,都在账上,只苦于他们多半官高权重,不好铲除。然而事情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大王召见之际,内间佞臣必会结党攻击将军。不如我等提早几日进城,将这群人全都宰了!”

  这次入邯郸的百金勇士共三十六骑,分为青、白、玄、朱四队,各由一名郎中领头;众人都是当年从雁门跟随李牧南下的忠勇之士,身经百战,武艺非凡。四队头领入伍之前的名字原本也是范大李二之流,后来司马尚觉得军中重名实在太多,遂为四人更名为田贞,范元,李亨,黄利。离开井陉之前,司马尚曾下令四队三十六骑都暂时听从盖聂的调配。按理说盖聂论年纪论资历,都远远无法与他们相比,不过从军短短三四年来,他多次冲锋陷阵,屡建奇功;阵前展露剑术,众皆叹服。加上他x_ing情温良谦逊,寡言深沉,偶尔发言时却总能切中要害,因此老资历的百金勇士也对他也十分佩服听从。

  田贞的说法倒是与盖聂未出口的建议不谋而合,不过司马尚却表示了反对。

  “不妥。现在邯郸市井议论,与秦人有私下来往的是将军;如果将军方才回都,朝中肱骨大臣便死了许多,你让国人怎么想?百姓不知我们杀人的原因,只见到血流成河,闹得人心惶惶,反倒坐实了将军意图不轨的流言。”

  此言的确大有道理,李牧听了也频频颌首,命他们不可莽撞行事。众人又苦思片刻,盖聂忽觉灵光一闪,道:“属下有一计……不必杀了他们,只需给他们一个警告。令他们在大王面前少些挑拨。”

  “哦?你打算怎么做?”

  盖聂说出计划,这次李、司马二人都拊掌赞同。他从怀中掏出一卷书,正是当年韩非从咸阳送出的那册账目的副本。盖聂找到记录“赵”的那一段,拆断穿连竹简的编绳,将散落的一把竹简分给三十六名百金勇士,并分别嘱咐了几句。众人皆领命而去。

  次日清晨,赵国司寇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枕席之侧竟然摆放着一把出鞘的短匕。他惊恐万分,忙令下人搜索府内,最终发现家门外的围墙上被人用血写了几行字:司寇赵某,收受秦使黄金百镒,珍珠一屉,翡翠一双。

  而朝中内史的府外则写着:内史张某,收秦使贿金二百镒,玉马一对。

  诸如此类,那夜邯郸总共有十一户人家门口被写上了类似血字。这些人家的屋主都是赵国位高权重的贵族,府中也养着不少私兵护院,却无人防备得了卧榻之侧的匕首。只有郭开的府邸是盖聂亲自去的,但他发觉府中的房屋回廊,山石Cao木,都与上次夜探救人时大不相同,隐隐表现出某种阵法;为谨慎起见,便未入府内,仅在正门外留下了“舍人郭开,受金十万,陷害忠良”十二个血字。

  次日晚间,众人在郊外重聚,青队头领田贞兴奋道:“今日邯郸城中议论纷纷,那十一户人家皆闭门谢客,不敢露面。”

  白队头领范元道:“属下私下求见了公子嘉。公子说他一人人微言轻,未必能够说服大王,因此请出了先君的胞兄,大王的叔父春平君,为将军在朝中辩白。”朱队黄利则道:“宫中宿卫多半是将军旧部,属下已与他们暗中取得联系;若朝会那日察觉有刺客埋伏,定会提前示警。”

  盖聂最后转向玄队头领李亨,只听他道:“属下联络了豺狼窟中的四方豪杰,倘若大王一定要向将军问罪,他们都愿意听从盖兄弟的安排,将将军从宫中或狱中劫出。”

  听到所有这些,盖聂终于松了口气,转头向李牧禀报道:“将军,现在可以入城了。”

  李牧冲他们点头微笑,翻身上马,从西门一路入了邯郸。隔日,他们便收到了赵王在灵武殿召见李牧的旨意。众人立刻起程前往赵王宫。途中,他们隐约听见路边的民居深处,传来小孩子的歌声。歌声起起落落,曲调极悲极寒,听得人肺腑尽伤。

  “那是什么曲子?”李牧向左右问道。

  “听说是代地流传的童谣。”李亨道:“属下昨日便在城中听见了。据说代郡地动之后,田中不生庄稼,倒长出了一尺来高的白茅Cao。所以不知何人编出了这个歌儿,北边的孩童们都会唱。”

  李牧皱眉不语。赵王宫的轮廓已经近在眼前,尖细的歌声却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秦人笑,赵人号,谓予不信,视地生毛。”

  TBC

  

第45章 四十五

  殇之章三

  与列国的王城一样,赵王宫经过历代君主屡次扩建,占地越来越广,规格越来越高。环绕王宫四面有内、外两层城垣。宫室立于二十尺高的夯土台基之上,宏大庄重,足以俯瞰全城。西、北两面另有回廊和院落;台基两侧,植有树木、花Cao,除此之外俱是十分空旷。

  李牧入宫之后,三十六骑均都被留在内、外城垣之间,仅司马尚、盖聂以及四队首领得以随同进入内城宫门。一行人拾阶而上,又在灵武殿前解剑脱履。即便如此,盖聂和范、李等人仍被殿外的卫士拦住,说未受召见者,不得擅入。李牧也对他们眼色示意,令他们留在殿外待命。

  盖聂从门外窥看了一眼,只觉灵武殿内部不算十分阔大,殿内外的卫士加起来也只有十几人;倘若当真有伏兵,他自信必能瞬息闯入,保护两位将军。殿外还有另外几名护卫打扮的人,想来必是跟随其他大臣入宫的侍从。既然被留在外面的并不止自己这边几人,他也就稍微放了心。

  盖聂将体内真气运行过一个小周天,然后渐渐聚拢到双耳附近,想要窥听殿内的赵国君臣如何向李牧问罪。偏在这时,身畔传来一个粗鲁又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听说足下便是赵国剑术第一的盖聂?”

  盖聂顿生警惕,转过身来,上下打量说话之人。只见说话的是一名黄面长须的汉子,肩宽背阔,肚腹微微凸起,一双手掌如鹰爪一般筋骨虬结,显见外功十分强横。盖聂手中无剑,右足却不动声色地踏后半步,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岂敢。盖某不过军中无名之辈,不知这‘剑术第一’的虚名,是何人强加于在下?”

  黄面大汉笑道:“足下何必过谦。在下宦者令门下食客宋四,生平唯好剑技,想和足下约个时日一决高下,不知足下可否赏脸?”说着不知有意无意,半身前倾,伸手便要握住盖聂的右臂。

  盖聂又怎会让他擒住。他身体微微一侧,左手背忽然架在宋四臂下,右手同时翻转,做出双手托扶的姿态:“壮士相请,盖某本不敢不从命;可惜在下此次只是暂回邯郸,不日便要返回前线,因此——”

  话未说完,便听身后一人大笑道:“盖聂,你当真以为你还回得去么!”

  这声音好生耳熟。盖聂一惊旋身跃起,只见一道寒芒如毒蛇吐信一般,似是同时袭击他身后的范元、李亨,倏忽又越过二人向盖聂腹心的位置直撞而来。范元连忙向后急退,李亨则腰身一摆、冲向殿门另一侧摆放着佩剑的架子。两名执戟卫士高喊着“不得行凶!”一面阻拦他人从架上取剑,一面意欲截下那个率先发难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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