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 作者:独孤求哨(上)【完结】(10)

2019-06-12  作者|标签:独孤求哨 历史剧

  她本以为此举横生枝节定会惹得卫庄不快,却不想卫庄却对她做的这门无本买卖大为赞赏,还如法炮制,领着她又闯了几个私下买卖奴隶的黑市,灭了卖家,掳走大批人口。这些人贩子背后的势力虽然雄厚,在此案上却查不出蛛丝马迹,只能当做奴隶集体逃亡处理。卫庄还装模作样地烧了许多记录奴籍的丹书,任逃出的奴隶自行决断去留;然而在人市中被买卖的多半是罪犯或战俘,身体上已经有了r_ou_刑留下的印记,无论逃到哪儿都会被人认出来,因此除了极个别人逃进了荒山野岭之中,绝大多数都死心塌地地跟着卫庄到了新郑。

  逃奴们虽然对卫庄忠心不二,可惜大多数目不识丁,呆头呆脑,有的连卫庄说的官话都听不懂;经常令他头大如斗,觉得玄虎都能比他们聪明些。即使是他费尽心思四处网罗到的个别能人异士,也让他深感交流困难,常有一种阳春白雪般的寂寞。

  无咎这个名字,一听便知道是卫庄卖弄风雅给起的;说到他的原名“独臂枭” 奚冲,在江湖中却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人是个鼎鼎有名的游侠也可以说大盗,有时杀人越货,有时仗义疏财,善恶不辨、行事随心所欲,又是个武痴。当年卫庄提着一箱财宝从鬼谷出山,被这个不长眼的家伙盯上了,本想美美地捞上一票——结果可想而知。然而仅仅交手过一次,奚冲便深深迷恋上了纵横剑术的精妙;卫庄觉得此人武功尚可,x_ing格也对脾气,因此一拍即合,两人一同回了韩国。之后卫庄才发现他毕竟是个莽夫,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就是不怎么喜欢用;办起事来简单粗暴,不计后果。每每交代给他什么事,事先总要细细思虑一番,所有的细节都布置好,不能有一丁点疏漏。即使这样,无咎也是目前卫庄觉得最木奉的手下之一,因为他至少还认识不少韩国文字,可以用书信传递消息。

  无恤本名叫作公孙景,其父公孙武原为韩国的押粮校尉;去年秦军攻叶时守城主将侠威弃城而逃,然而侠威是侠殃的第四子,背后站着整个侠氏,于是上面追究下来便将败因推托为“粮Cao不济、守备无能”,公孙武获罪被杀,妻子充为官奴。在全家被收押的第一日,公孙武之妻便不堪折辱自尽了;公孙景背着母亲的尸身狂奔出门,本想与追来的官兵同归于尽,被卫庄所救,并助他安葬了母亲。为了报恩,他改名换姓寄居在农庄里,听凭卫庄差遣;然而自从父母惨死后x_ing格便变得十分y-in沉,整天窝在院子角落苦练矛术、剑法,极少搭理别人。卫庄本以为无恤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后,多少也该有点儿文化,后来却无力地发现他读书识字居然还比不上当盗贼的奚冲。

  “我娘说,男儿只要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够了!”他还振振有辞地这么说。

  “你不是很想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么?做个领军之将,怎么说也得懂点儿兵法。”卫庄循循善诱道。

  “我娘说,兵法读多了会让人变笨;以前赵国有个姓赵的将军,就是读了太多兵法然后打了败仗死掉了。”

  “……你娘知道的太多了。”

  无双的来历就更为神奇。他是南方一个小领主献给韩王的蛮人,据说是从深林中捕捉到的,不通人智,却有搏熊毙虎之力。韩王室素来喜爱斗兽,便寻了许多猛兽与那蛮子关在一处,看它们如何厮杀。结果那蛮人当真徒手撕裂了一头野熊,两匹豺狼,鲜腥的兽血溅得到处都是,把围观的王公贵族吓得不清——尖叫着要乱箭s_h_è 死那个怪物。

  卫庄尽忠职守地挡在韩王面前,被喷了一脸血;他按压住怒气,直接跃入场中——韩王安只觉得眼前一黑,睁眼便看见那鬼怪一般的蛮人跪在卫庄面前,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深深地压住肩背,连头都抬不起来。然后卫庄转身施礼,脸上滴滴答答的血迹丝毫无损他的英俊。

  “大王,侄儿肯请将此人赐予小侄。”

  “庄儿你……你要这个怪物做什么?!”

  “此人虽惊吓我王,罪无可赦;然而试想若我军在沙场上对敌,以其人为先锋,必能令敌人肝胆俱裂,壮我军之威。”

  “也……也有道理……”韩王迟疑着答应了。他还十分好心地令人给那蛮子准备了一副特制的颈镣手铐,用铁笼子装了送给卫庄。等到韩王的人走了,卫庄便一剑劈坏了铁笼,斩断镣铐,扶着那蛮人的手深情地道:“辱士如此,未尝闻也!壮士今后愿与庄共事明主,匡扶社稷否?”

  蛮子看了看他,突然手舞足蹈起来,嘴里叽里呱啦地发出一些不像人话的声音。卫庄想除去他颈上的铜锁,他却表现得万分不舍,似乎很喜欢那个锁的样子。

  ——卫庄开始觉得时刻不忘收买人心的自己是不是太蠢了。

  无咎、无恤、无双,这三个人加起来,就是目前卫庄手下最强横的班底。另外火魅倒是聪明忠诚又有手段,可惜武功尽失,又是当了娘的女人——即使是卫庄,也不好意思再让她干粗活重活,只能心中算计着念念不忘的火魅术。

  那一夜清风徐来,月朗星稀;当卫庄说出“聚散流沙”这个日后声名遐迩、威震五方的名字时,虽自觉心如涌泉,意如飘风,围着他的一圈人也只是忽闪着眼睛巴巴地望着他,无双还费解地歪了歪头。

  “流沙是应势而生之物。聚为必杀之陷阱,散为无形之万尘。何物言‘势’?势如流水,为千万人所造,千万人所趋,非一人可以改之。逆势而为,必覆亡。”

  “……十二个副手啊,那我们现在就开始选人是不是?”

  “所有人按照高矮站成一行——所有人按照高矮站成一行——”

  “太费事了,我看都差不多,挑些高的壮的就行了。来来来无恤方才没分出胜负,我们再打一场——”

  “我没空,你找无双练去。”

  无双呵呵傻笑起来,顺手抄起一块石磨盘,似乎很喜欢这个提议。无咎不依不饶地还追着无恤,口中高喊着“看招!” 一剑劈去,被无恤用长棍横挡了回来。

  ……这帮禽兽,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完全不懂得欣赏你们首领的智慧!

  卫庄气得脑仁疼。他觉得自己急需寻找一些更有水平的人共商大计。

  新郑城北有一座荒凉的小院。门口堆着寸把厚的落叶无人清扫,却有许许多多雀鸟在其中蹦跳啄食,见到人来了也不飞,只是用一双双好奇的黑豆似的小眼睛上下打量。卫庄仰头瞧着伸出院外的一树梨花,伸手扣在门扉上。

  一个小童拉开门,目光恍惚地瞧着外面,像背书一般摇头晃脑地吟道:“公子染病,不见外客。”

  “你跟他说,是一位姓卫的故人来访。”卫庄好笑地盯着他。

  “公子说了,什么人都不见。”

  卫庄摇了摇头,突然拔地而起,轻身掠上了伸出来的梨树枝杈。小童这才慌了。

  “客人!客人你要做什么——”

  “主人虽不愿见客,可是若是有强人穿墙入户,即使不想见,又有什么办法呢——”卫庄意有所指地拖长声音道。

  院内还是寂静无声。然而就在卫庄从树上往院内跳的那一瞬间,三枚利器破风而至,同时袭向他咽喉、气海、膝端三处要害。他忙长袖一卷扫下前两枚,膝弯提起避过第三枚,另一足半空借力,转了半圈。此时第四枚暗器打向他侧腰空门,无论是时机、位置都拿捏得巧妙至极;卫庄却看清了来物,手掌半途一捞,将那“暗器”一把攥在手里——竟是一片未写字的竹简。

  院中立着一个高瘦的中年人:衣着朴素,头上戴了顶样式简单的黑玉冠,却自有一种高贵的威仪。此人狭长眉目,高鼻薄唇,相貌与韩王有七八分相似,然而眉目嘴角却蔓延出许多细纹,目光也要冷峻得多。

  卫庄笑了。

  “非叔什么时候会的这一手?”

  “韩国想杀我的人能从新郑排到南阳,如果不会这一手,你今日还能见到我么。”

  “庄既然学成归来,韩国若有人想动非叔,也需先问过我手中之剑。”

  “哼,行剑攻杀,不过暴憿之民而已。”

  “非常时行非常事。今我国府库不盈,囷仓空虚,内有谋私通敌之患,外无死战克敌之师,需用非常之手段,方能存韩。”

  “存韩?”公子非突然哈哈哈大笑,“如今还有人想着要存韩么?上党移祸,肥周退秦,水工疲秦——这些智术奇计尚且不能存韩,何况区区一个韩非?”

  对着这个人,卫庄的神色只有更加恭敬,“——请非叔教我。”

  公子非收了笑,半似怜悯半似悲哀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一拂袍袖。

  “韩国,无救了。”

  

第7章 七

  纵之章四

  黄昏。浮云。远山。孤城。

  城楼西面垂着大朵的火烧云,城垛上c-h-a着一排猎猎作响的大旗。女墙的影子被落日越拉越长,影子后面站着一排共二十四个手握长戟的兵卒,个个灰头土脸,口干唇裂,盔甲上蒙了一层细细的沙土。

  他们已经一动不动地在此站了四个时辰了。

  盖聂正是这二十四名守军之一。他耐心奇佳,倒是不以为苦;嘴唇裂了便连血一起舔一舔,沙子迷了眼便用力揉一揉,直弄得泪流满面。突然,背后被人重重拍了一掌。

  他回过头,只见身后站着笑吟吟的司马尚,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大汉——此人一身铠甲,唇上蓄着一字胡,须发皆有些斑白;然而他的眼睛还很年轻,眼窝深陷,目光炯炯,一喜一怒都带着逼人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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