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横贯四方(捭阖本纪 第二部) 作者:独孤求哨(上)【完结】(60)

2019-06-12  作者|标签:独孤求哨 历史剧

  却见盖聂忽然脚下发力,身躯冲天而起,跳得老高——赤练又是吃惊又是奇怪,那人的目的,本来应该是求“远”而不是求“高”啊?几乎就在同时,船上的弓手纷纷放箭出去,箭矢却擦着盖聂的脚底飞过,反而令他在箭杆上借力、往船上急速冲来!

  赤练暗骂一声原来如此——此人算准了自己一动、船上的人便会放箭,竟然将那些朝自己飞来的箭,当做了空中的阶梯利用。转眼间他已经跳到他们头顶,不偏不倚地重重落在那具棺木上面。

  那一刻时间几乎停止了流动。船上的十来名弓手一齐将箭簇对准了他,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傻子也不会s_h_è 不中。但是他们不敢动。

  盖聂半跪在棺盖上,将九死的半截剑身c-h-a入棺中六寸有余。

  赤练捂着嘴把惊叫咽了下去。她可以想象,此时此刻,锐利的寒刃就悬在卫庄的胸口上,差不过毫厘。

  盖聂低着头开了口。

  “如果诸位信我,就应该收回手中的弓箭,因为我绝不会伤他;如果诸位信不过我,就更应该收回弓,因为盖某即使万箭穿身,也有余力将这把剑推入最底。敢问诸位,要不要一试?”

  没有人敢做这样的尝试。

  流沙的船只就这样载着令他们头疼万分的人,飘然渡过了河。

  TBC

第36章 三十六

  破之章四

  船一靠岸,盖聂便拔出剑飞快地溜走了。但火魅怀疑他仍在附近,窥伺着随时可能醒来的卫庄大人。

  河的北岸仍是一片荒凉的滩涂。听说再往东走些,便是当年牧野大战的古战场;往西则是魏国的修武县。因为车马大多丢在了南岸,沉重的棺木不得不由四名大汉扛着走。另外有些伤者也需有人搀扶,而无双只有把他放到临时搭好的木筏上拖着走。他们在河滩上又行进了接近两个时辰,眼前方才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比干庙。

  这庙宇不知是多久以前何人所建,历经风吹日晒,庙里的泥胎早就褪了颜色;只有从塑像胸口故意挖出的一个大洞,和手中捧着的一颗丹砂染红的“七窍心”,方能辨认出这位就是传说中的少师比干。

  老艄公带人绕着小庙转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躲藏,然后才用五根手指握住比干像手上托着的“心”,用力一拧,泥人的脚边便徐徐拉开了一个敞阔的黑洞。众人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进去,抬棺之人走在当中,赤练和白凤殿后。随着最后一人走下地道,老艄公又在洞x_u_e内部摸索了什么机关,地上的洞口随即自动合上,不留一丝缝隙。

  “这样便不怕那位使剑的汉子跟上来了罢。”他笑眯眯地点燃了火把。火魅勉强点了点头。

  一行人又在地道中走了许久。重见天日的时候,赤练惊喜地发现外面竟是一座豪阔的大宅,地道的出口就在后屋的角落里。房内有不少忙碌的仆役,他们将棺木搬运至正堂,为伤者包扎上药,伺候其他人沐浴更衣。而那位老艄公脱下蓑衣外袍,底下穿的竟是绫罗绸缎,再略略理正衣冠,赫然一位面色红润、心宽体胖的富商。火魅唤他叫做“简叔”,似乎也是一位聚散流沙的元老。

  流沙如今的势力虽然局限,但类似的隐秘据点也有十来个,大多分散在韩魏两地,还有少数位于楚国边境。每一处据点的统领都是卫庄千挑万选出来的亲信。但是,这些人彼此之间并不相识,更不会知晓他人的据点位于何处,所执行的命令也只有通过卫庄本人直接发出、或是拿着事先约定好的信物才能调动。

  赤练沐浴梳洗之后,将头发高高束起,换了一身不那么碍事的衣服。从新郑出逃后多日来的提心吊胆,到此处后总算松快了些。她听师父和简叔议论道,即使过了河依然不可掉以轻心,因为罗网的耳目在七国——如今是六国——都无孔不入,那些睡在路边的乞丐,醉醺醺的游侠,贼头贼脑的扒手,沿街叫卖的贩夫……都可能是他们的眼线;无数的消息从耳目传到盘踞在六国重要城池内的罗网聚点,再由头领一一派出刺客去解决。这番话听得她暗暗心惊,决定主动到屋外查探一圈,看看有无可疑人物。

  结果她仆一踏出后屋的小门,双脚便凝住了。

  盖聂就坐在后巷外面的地上,怀中抱着一柄长剑,双目紧闭,仿佛陷入了沉睡。

  赤练又惊又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听说高明的剑客,哪怕在睡梦之中也能杀人。”

  她抬头一瞧,见白凤就站在对面的房檐下,唇边带着一丝微笑。她几步走了过去,也站进檐下的y-in影里。

  “你信不信?”

  “这种事,不试试怎么知道。”

  “难得难得,你我竟会有同感的时候。”

  三枚白羽破风而去——翎羽并非坚硬之物,但这些羽箭可能比世上的任何一种暗器都更快,也更准确。

  准确地击中了一道突然出现的青芒,在空中化为碎屑。

  “二位,可以让在下稍事休息片刻吗。”

  盖聂收剑回鞘,仍然阖着眼睛。“在下需要调息养神。否则今后遇上强敌,恐怕对诸位也是不利。”

  “哼,如今既然已经渡了河,你便没有用处了。”白凤嗤笑道,手指之间又露出了一根羽毛。

  盖聂摇了摇头。“不可小看罗网。诸位渡河北上只是挣断了从韩国来的那根蛛丝,此处却未必没有更多的陷阱。”

  他说着将一只手垂到地上,袖管里居然游出一条青绿色的细蛇——令赤练吃惊的是,盖聂脸上完全没有中毒的迹象。那条蛇也没回到她身边,反而如逃跑一般飞快地爬走了。

  “……你究竟用了什么妖法?”

  “姑娘能不知不觉令毒蛇潜进在下的衣裳内,这才是高明的术法呢。可惜蛇都喜欢温暖的地方。在下的身上太冷,它不愿长住。”

  赤练难以置信地盯着此人。他的脸上的确没有一丝血色,眉毛上结着一层白霜,双颊凹陷,眼睛四周有一圈乌黑;即便如此,赤练也不得不承认他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虽然和卫庄实在是天差地别。他们二人同样高大魁伟、容貌端正,但卫庄即使在荒野之中也会穿着金线刺绣的锦衣,哪怕浴血苦战亦不减风度,像皮毛华美的山虎或花豹,有种天生令人慑服的气质;而这个人呢,衣袍破旧,看上去很久没有梳洗,他施展轻功的时候,像苍鹤、像猿猴、像狡兔,而这幅坐在地上灰扑扑的模样,又像条守着领地的野狗。一个声音在她心底说,这两人哪里是一脉相承的师兄弟啊,分明是白与黑,冰与炭,顽石与美玉;另一个声音却道,他们二人别处或许不同,然而论谋略、论胆识、论杀人的手段,却高明得不相上下。

  她不禁想到,这个人在河边守了两日,怕错过任何一艘渡船,之后又昼夜不停地跟着他们;他可曾停下来吃喝?可曾合眼小憩?可曾揉捏过酸痛的双脚?

  没有人会为了一句盟约里的空话做到这个地步。他到底有何目的?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白凤的话打断了她的沉思。

  “在下略知机关之术。”

  ……看来此人不仅发现了比干庙的秘密,还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宅子里现身,再走到外面,期间竟然没有惊动一个人。

  “我可不蠢。谁都知道,遇到虚弱的敌人一定要趁虚而入,傻子才会给他们养精蓄锐的机会。”白凤一边说一边再次用羽毛发起了攻击。盖聂先是拔剑抵挡,后来终于站起身,寻隙腾空跳出十几步。

  “在下并非敌人。”

  “你自己当然这么说。”

  “……”盖聂压低斗笠,似乎已经无可辩解。他最后扫了一眼宅院的后门,安安静静地从巷口离开了。

  “你为什么不去追?”赤练不甘心地瞪着小蛇溜走的方向。

  “追上又怎样。又杀不了他。”白凤眨了眨眼睛,“其实我并不觉得他在这里会碍我们的事;我只是比较喜欢活靶子罢了。”

  盖聂前脚刚走,后门之中又走出一个人来;赤练认出他是简叔的小儿子,唤做简八。简叔的亲生子死于战火,这些儿子都是他多年来收留的孤儿,有两个还是从河水里捞起来的——多半是上游逃难的人抛弃的婴孩;为起名字图个方便,干脆从老二开始往下排,一直排到老幺简廿。这些孩子长大之后都在简叔手底下做事,效命于流沙。

  “二位,火魅夫人找二位入内议事。”

  赤练答应了一声,转身跨过了门槛;简八笑眯眯地跟着,白凤懒懒散散地坠在后面。

  刚走到庭院当中,忽然一阵微风拂过鼻尖。她蓦地站住,身体不自觉地一僵。

  血。这是血的味道。

  虽然十分微弱,但这几日来赤练对类似的气味实在太熟悉了;她猛然明白了什么,飞快地旋身想要往外跑,却被简八的身体堵住;她只能一边抽出链剑一边冲着白凤大喊:“去找他——去找他回来——”

  “再出声哼哼,便叫你下巴上开个洞。”

  太迟了。简八距离赤练不到半步远,链剑尚未施展开,少女的两臂便被他一把抱住,一柄剔骨尖刀紧紧地抵在下颌和脖子连接的地方。赤练被迫高高地昂着头,一声不吭地被推搡着往内走。她没有机会回头,只能心底暗暗盼望白凤没有被什么人捉住——盼望那小子听懂了她的意思。

  越往里,血腥的气味便越浓。一进摆放那具棺木的正堂,赤练便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有些头晕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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