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先生房间扁鹊远远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顿时脸色有点难看,等到确诊之后再三压抑着还是没忍住发了火:“我说,你们稷下学院也该有医师吧?怎么一个风寒还要来找我,难不成你们医师连这点病也医不好吗?”扁鹊看着委屈巴巴的书童,叹了口气:“走吧,我这里没药了,稷下总该有药房吧,带我去。”小童连连点头,带着扁鹊朝药房走去。
“哎哟,终于见到秦医师了。”刚走到药房门口就见到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笑盈盈地走过来,“久仰大名啊,秦医师。”扁鹊也只好笑着打了声招呼,之后直奔主题:“你们这儿有位先生病了,只是风寒,我来找点药。”“这个……”老头看着小书童,犹豫地问,“我听说找秦医师治病,这报酬,有点难办……”扁鹊听到这话,想起自己出了秦王宫定过什么规矩,脸立刻黑了:“以前的事,不提也罢。”“噢,那便好说,这边药房虽说没什么奇珍异宝,寻常药Cao倒是都有的。”说完,侧身请扁鹊进了药房。
子休醒过来时见到房间里除了自己便没有其他人了,抬头却看见摞地整整齐齐一叠纸,上面还斜斜地压着本医书,他低下头,眼神微微波动,起身收起毯子,然后回到桌前,整理装订着几个月来记下的梦。
听到敲门声,子休转过身看着门口,却没有去开门的意思。扁鹊等了一会见没有动静,便直接推开门,迎面看到子休抱着书站在桌前。“子休,你醒了……”扁鹊快步走过去,子休没有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书递给了怪医。“这个,是什么书?”扁鹊接过书,翻开扉页便看到子休清秀的字。“之前的梦,我装订起来了,你看看吧。”子休说完便转过身,收拾起桌上散落的纸张。
扁鹊翻了几页书,突然想起什么,对子休说:“子休,过两天我会跟稷下的医师去一趟后山,你要记得按时吃饭,还有粥,早上我会熬上,你中午要记得去喝。”子休点头答应了:“嗯,书你仔细看。”“好。”
说完,扁鹊便坐在一边看起了书,子休看了他一眼,也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了。两人一人看书一人写字,不觉天色逐渐暗下来,转眼又到了晚饭时间。“吃饭吧。”扁鹊合上书,点亮桌前的灯,听到子休嗯了一声,便出门准备饭菜去。
两天后清晨,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扁鹊就来到子休房间,看到子休此时已经起身写字了,也不觉惊讶,只是说:“我这就要出门,下午一定准时回来,你这期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嗯,”子休没有抬头,依旧在写字,“我不会有事的。”“那我走了。”虽然这么说,扁鹊却并不放心,梦里见到的,书上写的,就一点偏差都不会有吗?
扁鹊出门后,子休也出门了。他走到后院抱起鲲,鲲这时还没睡醒,突然被人抱起挣扎着想要离开,看清是庄周后这才安分下来。子休抱着鲲回到了房间里,房间里暖和的温度让鲲舒服地摇起了尾巴,庄周却高兴不起来。他放下鲲,一边摸着它的头,一边说:“对不起,要委屈你了。”
吃过午饭,子休没有去休息,他一边逗着鲲玩一边等消息,鲲在他身边游来游去,挺身一跃跳到了子休的怀里,子休抱着鲲,终于听到了敲门声。
“贤者,长安城的人请见。”“进来吧。”子休放下鲲,叹了一声。他们果然来了。
后山里,扁鹊正拽着医师赶在回去的路上。“秦医师,慢点啊,这才刚过正午,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啊?”扁鹊看着已经古稀之年的医师,放慢脚步解释道:“子休那边我很担心,虽然他说不会出事,可我还是不放心……”医师听到这话笑了:“秦医师还是先收好药Cao吧,过两天下雪了这山上可就没有了,至于贤者那边……”医师不急不满地整理好医箱,这才说:
“秦医师尽管放心好了,贤者的梦,从来不曾出现过偏差的。”
☆、八
“我说过了,我不会去的。”子休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不想再与这群人纠缠,他弯下腰抱起鲲便要起身离开,其中一人见庄周意欲离去,快步走到庄周面前步步紧逼。“先生,我们也不过是奉命行事,既然圣上说了先生必须去,我们也只能必须带走先生。”
面前这人气势很凶,子休也不退让,冷笑一声,说:“呵,怎么?明世隐孤身一人你们都带不走,难道还想从这稷下学院劫走我庄子休不成?”他低下头怜惜地看着鲲,对这几人说:“你们走吧,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先生……”面前的人语气顿时凌厉起来,身后也传来利剑出鞘的声音,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
果然要与梦中的情形一样了吗……
小童敲过门后便直接推门而入,作了一揖说:“先生,医师到了。”说完便侧身候在门前。“医师要来为我复诊了,”子休此时已经很是疲倦了,语气也有些无力,“你们还是走吧。”面前的人却根本没有要离去的意思,手一挥,后面的人便亮出利刃指向子休。“看来先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我们也只能如此,先生体谅些吧。”说完一掌拍掉庄周怀中抱着的大鱼,而身后的利刃此时也架在了庄周脖子上。
“扁鹊!”子休提高音量冲着门口喊,扁鹊听到声音立刻冲了进来。饶是之前便已知晓大概,此刻此景还是让扁鹊心惊r_ou_跳:他怎么没说自己会被刀剑指着!“扁鹊!”子休又喊了一声,此时已经有血滴顺着刀刃滑下。扁鹊不敢耽搁,从腰间猛地拽出药瓶,打开瓶塞就朝人群扔去,同时大声喊道:“鲲!”
鲲不用他提醒也知道目前是什么情况,挺身一跃替子休挡住了药水,自己也撞上了刀锋,悲鸣着落地。而这几人身上沾了药水,肌体迅速融化脱落,哀嚎几声就倒地不起,已经没了人形。
只有子休,冷眼看着这和梦里分毫不差的一切。他低下头看着鲲,鱼腹部c-h-a着剑,背后不用看也知道已经融化腐烂一片。子休蹲下身看着痛苦挣扎的鲲,对扁鹊说:“我知道只要一刻钟它便会恢复如初,可,可我……”他抬起头,扁鹊看到他脖子上的伤口,血顺着脖子流下去,浸s-hi了衣领,“你给它上些药好不好,我不想看到它这个样子……”
扁鹊满腔怒火地走到鲲面前,盯着子休的脖子看了一会,拔掉鲲身上的剑一边上药包扎一边对子休发火:“子休!当时书上可没有写你会受伤,可现在呢,你就这么相信梦境中的一切都会发生吗?”“我梦见的片段一定会发生,从来没有偏差……”“你的伤也梦见了?”子休嗯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说?”
“我……”子休刚说了一个字便打住了,怎么回答,难道要说我怕你担心吗?对这个毫不留情拿自己做药人的怪医说,我怕你担心我。子休看着给鲲上药的怪医,说不出话。
给鲲上过药后,扁鹊抬头看着子休,说:“我已经替鲲上过药了,现在要给你上药,可以吗?”子休点头,血又流了出来。扁鹊看着面前这人气得简直说不出话,深吸一口气,这才说:“别动!”
子休脖子上缠了一圈绷带,这会儿根本不敢动作,一刻钟到了,只见鲲的身形突然通透起来,下一刻便又恢复实体,身上的伤和毒,都不见了。他想抱起鲲,刚伸出手便被扁鹊拦住:“你别动,我来就好。”说完便抱起了鲲。子休起身坐到桌前,扁鹊拉过凳子坐在他旁边。子休看着这会儿无精打采的鲲,心痛至极,他一遍遍地对鲲说“对不起对不起”。鲲抬头蹭了蹭他的手心,趴在扁鹊怀里睡着了。
子休记下的事到鲲跃起挡下毒便没有了,扁鹊对此还是有些怀疑,开口问道:“你梦到的,到鲲这里就没有了?”子休嗯了一声回答了。“之后的事情一点都没有梦到?”“是的。”扁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就此沉默着。
“我还是觉得……”扁鹊试探着说,“你是不是太依赖梦境了?”子休疑惑地看着怪医,扁鹊见他没什么异样,继续说下去:“我是说,如果我梦见这样的事情,我第一反应是第二天绝对不要和他们见面,躲起来,离开这里,或者说直接不见他们,在稷下这地方我总觉得你直接拒绝见面他们也不敢怎么样……”扁鹊想到架在子休脖子上的剑,又否定了这个说法,“唔,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倒像是真敢做什么。总之就是,我不会完全按照梦到的事情去做,这和傀儡有什么区别。”
“以前我也不信……”子休脖子上有伤,只能慢慢说话,“可是后来我发现,越是和梦境里的事情对着做,越是按照梦境里的样子发展着,到后来,已经有些怕了……”
“你……你不要怕。”还有我在呢,“虽然我帮不上你什么,可是,”扁鹊一时福至心灵,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许你换些想法晚上的梦就会有变化呢?心境,也是有可能会影响梦境的吧?比如说你现在这样想梦见的是这样,那你现在那样想梦见的也许就是那样了,这种想法也不错吧?”说完扁鹊都有些急,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讲些什么。
“嗯,谢谢你。”子休知道自己梦见的是确定发生的将来,但听到有人这样安慰自己心里还是有些高兴,虽然这个怪医一开始只是把自己当做药人。
“啊对了,”扁鹊想到了什么,“我看你那本书里说这个冬天李白会来的吧?”见子休确定了,扁鹊笑着说,“我只是个医师,不懂这些事情。李白这人被称作诗仙,我想他应该会明白些,你到时候可以试着和他说说?”扁鹊仔细思考了一番可行x_ing,“唔,他要是敢乱说些什么大不了我给他下药。”子休微微笑着听扁鹊的胡言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