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不客气地说,这个答案虽然完全没有毛病,但是却是一个不在维克托三观之内的一个答案。
之前发现自身的异常和对血液的特殊敏感,以及回忆起小时候祖父异常年轻俊美的面容之后,他就隐隐地有了这样的猜测,但总不能说服自己就这样相信,但现在,祖父这样一字一句地写在手记之中,就让他不能不信了。
“我知道,现在告诉维恰,维恰是很难相信的吧?毕竟作为纯粹的人类活了这么多年,但事实如此。我们尼基福罗夫家族,是血族中的贵族,一直以来,都坚奉入世的原则,并且,一直都是素食主义者,”纸页上还写着什么,而维克托已经没有心思去看了。
他暂时用书签夹住那一页,然后枕起胳膊,好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维克托是热衷于新鲜有趣的奇事的,可是现在涉及了他自身,大概还是要反应上一会儿的。任是谁遇上了这样非人类的事情,应该都不可能如此迅速地接受现实才对?
幸而西里尔公爵接下来的文字给了维克托一个缓冲的时间,也就是在接下来的话中,维克托才明白了之前祖父所提到的“不能再等了”的含义。
“维恰,下面这些话希望你可以耐心地看下去,”银发的男人仔细地阅读着手中本子上的内容,刚刚泛着笑意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凝重了。
那是一段沉寂了多年的往事了,如果不是西里尔在这里提起,维克托可能永远也不会听到。“维恰一定看到了房间里的那些画了对吗?那个人啊,已经离开了很多年了呢!”画中的语气有些悲伤,但莫名的有一种决然之后的希望。
“他的名字是叶菲姆,叶菲姆·伊戈尔耶维奇·萨尔蒂科夫,如果他在的话你也应该称呼他一声爷爷的。”看到这里,维克托还在饶有兴趣地笑着。一个祖父,一个爷爷,这其中似乎隐藏着什么不言而喻的事实呢!
“遇见叶菲姆的时候,你的曾祖父,也就是我的父亲刚刚成为尼基福罗夫家族的新任公爵,而我才被你的曾祖父秉持着入世的原则,送进了圣彼得堡国立大学读书。因为作为血族的岁月实在是非常漫长的,该学的东西其实早在成年之后就学得差不多了,于是那是我只是听从父亲的安排,选择了比较感兴趣的绘画,以及艺术设计。
“而叶菲姆,则是医学院的一名学长……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是在塞纳河边,黄昏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也是国立大学的学生……”
从这样零星的回忆之中,维克托好像看见了那个和自己十分相像的男人伏在灯下,以怎样的怀念心情,写下这样温暖的回忆。
“和我可有可无地学习绘画不同,叶菲姆是真正热爱医学。自从在学校的后山采风而偶然间遇到他之后,我们就渐渐熟识了。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内心,他热爱这个国家,热爱每一个人……”一个词一个词读下去,维克托的脑海中逐渐勾勒出了一个浅褐色头发的形象来。
西里尔公爵略去了很多细节,也许是不想再提,美好的记忆从来就不是让人在悲伤的时候回忆的,“慢慢地和他越来越熟悉,他会在阳光不烈的傍晚,在湖边看着我完成写生作业,我也会在他完成解剖实验后,在实验室门口等他出来。可是,一直到我们互相表露爱意之后,我也始终没有告诉他我的身份,他也始终不清楚,我,到底是什么?”维克托单手又撑住了脑袋,他无法停止地想到了勇利。如果,是他和勇利呢?他会自己告诉勇利这些吗?
维克托的答案是,不会!在他的认知里,既然自己是祖父口中特殊的那一个,就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才是。如果实言相告,那么勇利就难免要为自己担心了。与其多一个人担心,还不如自己应对完一切再做解释的好。
这样一个念头,就像是电光火石一样,闪过维克托的脑海。
“事情实在一个下午暴露的,那是一个y-in天,几乎没有什么太阳,我便摘下了那枚带有家族纹章的、用以抵御日光的戒子……”看到这里,维克托大概猜到会发生什么事了。确实,西里尔当时摘下了戒子,随手放在了披在身上的风衣口袋里,过了不久就忘记了这件事。叶菲姆照常穿着自己的风衣去做解剖实验,接下来,事情就发生了。
叶菲姆离开后不久西里尔按照教授的吩咐上交了一周的写生,在往公寓走的时候,没想到天上的云层一片接一片地散去了。
“谁都知道,日光对于一名血族意味着什么,”西里尔在手记中这样写道,“维恰你是特殊的,就算是转化之后,你也无需忍受这样大的痛苦。但那个时候真的很疼,日光照在身上,就像是……火焰在灼烧。我只能趁着云层还没有完全散开,去找到叶菲姆,找到那一枚纹章。”
忍下心里又激起的一重疑惑,维克托接着向下看去。
在西里尔躲避着从渐散的云层缝隙中照s_h_è 下来的太阳光,一头冲进解剖实验室的时候,当时那个血族公爵家的小少爷彻底地蒙了。
实验室中,的确是没有太阳光的,相反,在这里室内温度似乎还很低,可是西里尔顾不了这些了。
因为他是半中间冲进实验室的,叶菲姆的解剖还并没有结束,诺大的实验室里只有他、叶菲姆,还有实验台上鲜血淋漓的什么人体器官。
虽然说,尼基福罗夫家族从没有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就一直坚持着素食主义,但毕竟人类的血液对于血族来讲,简直是毒品一样的诱惑,所以在一冲进解剖室不久,西里尔就红了眼睛。
嗯,这个是字面意思的“红了眼睛”。
维克托的发色是完全继承了西里尔的,由此可知,当时一头银发的小少爷突然转身跑出解剖室,在离房门最远的那一个走廊角落小小的缩成一团,还像压抑着什么一样不停地发着抖时,匆忙洗干净血腥气,将解剖室里的白大褂换成了自己的衣服,追出来看见这么一幅景象,会有怎样的表情。
“他一直叫我抬头,不论我怎样坚持,叶菲姆还是坚持他的要求。于是我还是自暴自弃地抬了头,他看见了我那个时候变得血红的双眼,震惊却并没有被吓走……”
维克托这才明白那个应该被自己称为爷爷的男人,是如何在一系列巧合之下,知道了祖父的身份的。
“他是不介意我的身份的,几年中我已经探知得很清楚,除了有的时候常常可以享用到一些特别的血冻之外,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现在的维克托并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句话间,隐含着的,是五年零四个月的美好时光。
“维恰,我刚刚已经似乎说过,你的爷爷是一个热爱这个国家的人,他在从圣彼得堡国立大学毕业之后,就成为了一名军医。和平年代,这并没有什么,然而那时的我不知道,等待我们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到来。”书写到这几句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本已经不愿意再想的心事,西里尔明显笔下都迟滞了很多。
维克托再次翻过一页,看见下一页上,明显地布满了水渍,“那是,你的曾祖父并没有同意我为一个人类初拥,而战争,就是在这样的时候爆发的。叶菲姆执意要去莫斯科,我无法与他争吵,也没有立场去劝他留下来……最后,他还是穿着布良斯克方面军的军装走了,我站在桥头,送他向着战乱中的莫斯科远去……”
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维克托将目光继续移动,果不其然,看到了这样的词句:“然而,在我好不容易获得了父亲的准许,避开盘旋在空中的敌机,赶到莫斯科的时候,却得到了维亚济马和布良斯克两大集团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
同样是有了恋人的人,维克托想像着当时的场景,他不知道如果是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从领回叶菲姆离开前我给他戴上的戒指……一半的残骸后,我就离开了家,在这里自己建造了城堡,”维克托现在反应过来了,之前那种异样的水渍,应该是祖父的泪痕吧?他一直以为,像祖父那样的人,是不会哭的。维克托一边想一边继续阅读,“我再也没有回过那座,位于圣彼得堡那头的山间城堡,父亲放弃了公爵的爵位让我袭承,他这样表达着歉意,但我始终无法原谅……”
也是,失去的恋人哪里是一个所谓的爵位能够比得上的呢?
“已经五十多年了,无论是查阅来自始祖的典籍,还是请求族里的预言者,我想尽办法寻找他再次转生世上的时间。这期间,因为你已经化为灰烬的曾祖母的遗愿,我与一个不相干的半血女x_ing用血液和力量之源的一部分创造了你的父亲。
“你的父亲拥有75%的血族基因,但他却没有继承我成为血族,这是百里出一的意外,但在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这是始祖听到了我的祈求……
“没有成为血族的孩子是不可以冠以家族的姓氏,留在城堡中长大的,这也是为什么你没有父称的原因。坦白的来说,我无法喜欢这个迫于压力和一个不认识的人制造出来的孩子。但那时,我还是每过一段时间便会去看望他……”
维克托自然知道这样的心情,他不能去怪他,但他也隐约知道了祖父把样貌和他如出一辙的自己带回城堡亲自抚养之后,为什么那对夫妇却总是不闻不问。
这大概就是原因了吧!他们从来都没有把一头与祖父相似的银发的自己,当做一家人么?维克托反而忽然间释然了。
第34章 当年与现在
“维恰,你的父亲与人类结合,生下了你。从看见你头上银白色的胎发开始,我就知道你继承了你父亲所没有的血统和潜力。于是我把你接到了自己的城堡中。直到六年以前,族里的预言者告诉我,他即将在六年后重新投生到这个世界上,我不能再等下去了。这些年因为有可爱的小维恰,才让我得以支撑着熬过漫长的岁月,但面对这样一个唯一的机会,我又如何能够放弃呢?”话语里全都是深深的无奈和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