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懂事开始鹿千荨就刻意避开小风，不想给路晓晴落下口实。
因此，对路风说：谢谢你帮忙，能者多劳嘛，还不是因为你的业务能力比我厉害，我自己去谈，白白丢了两万。
挨个给客厅里的沙发上的一圈人，点头：姐姐，姐夫，哥哥，嫂子。
老爷子坐在中间的沙发上，喝茶，鹿千荨叫了父亲，点头，说：我去厨房看看我妈。
老爷子发话；去吧，这几天她一直挂着你。
得了他的许可，立刻离了众人各色各款的眼神，去找妈妈。
叶柔已经看见他回了，儿子，看着又瘦了呢。以后好好养养，你那网店不干了，我觉得是好事。我给你端水波蛋。
鹿千荨看着给自己做饭的妈妈，苗条的身材，穿着一件修身裙，扎着小围裙，光看着她，心里就踏实，心安。
不想告诉她，自己一个人在酒店发烧，恶心，呕吐，她活的够累的了，不想再让她操心。
妈妈，我有点累，先回房间了。你也别忙了，陪我一会儿。
好，你先上去吧，等会儿，我给你调好味道就端上来。
鹿千荨从客厅的欧风雕花的楼梯上去，客厅里一群人还在讨论今年的经济局势。
美国加息，资本外流，人民币贬值，股市震荡，出口负增长
回自己的房间，路风从客厅里看见他上楼了，立刻也跟着上来了。
客厅里有人在说：
他们俩这么好啊，刚回来就粘一块？
打小一块长大的，年纪差不多。和我们一群老人有什么可说的？
门关上了，听不见了。
路风嬉皮笑脸；小鹿鹿，这几天你躲哪儿去了？我差点把半岛市全挨个搜个遍。
自大第一次见面小小鹿打嗝，只报了姓，他就叫鹿千荨小鹿鹿，后来知道全名了还是叫小鹿鹿。
我还真在半岛酒店。
真的呀？原来还真是灯下黑啊。眼皮子底下。
鹿千荨笑一下：世界这么大，想躲，谁也找不到。
你为什么玩突然失踪啊？遇见什么事了，咱俩也好有个商量不是。
他还不知道。
还骗客户说你爸爸死了。要是老爷子知道你这么咒他，他再疼你，也要发火了。
小鹿鹿和小风就这样，小风总觉得老爷子疼鹿千荨多些。鹿千荨就觉得老爷子疼路风多些。
给孙子买变形金刚，给幺儿买汽车模型。
给孙子买奥特曼，给幺儿买小怪兽。
给孙子买了小跑，给幺儿买了八大关的房子。
不管外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老爷子疼自己，那总归是外人。
老爷子，叶柔，鹿千荨之间的关系，鹿千荨自己清楚：
我和妈妈就是他养的宠物，给宠物最好的物质生活，带出去有身份，有面儿。
养藏獒表示一种身份，开兰博基尼表示一种身份，家里有年轻漂亮的老婆表示一种身份。
表示我是这一类人，我和你是不一样的，骨子里透着一股高人一等的骄傲。
我就是那个买宠物附赠的小只的。拴住大只的，小的跑多远，都会回来找妈妈。
附带着养小只的，大只的才会安心在新家里生活，不会丢了崽子一样的乱找乱叫。
所以，我关机这几天，老爷子一点也不着急，也不寻找，因为他很明白。
如果我是被绑架了，肯定有人给打电话要赎金。
如果我没事，到时候肯定会自己回来。因为妈妈在这里。能跑哪儿去？
路风还在追问：咱俩是不是青梅竹马啊？把不把我当发小？谁跟你起腻，我第一个冲上去弄死他。
鹿千荨笑，乱用成语！好好学学四字成语去。要不然再去查查成语词典。青梅竹马是什么意思。
叶柔进来：小风也在呢？一起吃？把水波蛋放在桌子上。
小风的屁股从桌子上下来，拉了把椅子和他坐一排，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手机响了，鹿千荨拿出来，吴宇凡的信息：正和家人一起吃饭，忽然想到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北方和南方的年夜饭差别还挺大的。以后有机会带你吃一吃。你在干嘛呢？
有病啊，什么事都要给我说，我又不是你的领导，你爱吃什么吃什么，关我什么事。
鹿千荨把手机扔在床上，继续吃饭。
路风没有勺子，叶柔下去给他拿勺子了，他看鹿千荨吃，小鹿鹿给我吃一口行吗？
你不会让你妈妈给你做啊。
哎，你不是不知道我那妈妈整天除了逛服装店就是去美容院，浑身上下没几个地方是她自己的了，全是塑料。
觉得他可怜，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鹿千荨顺手挖了一勺给他吃。
他夸张的说；欧一西，还是你妈妈像个妈妈的样子。
叶柔上来给他一个骨瓷的勺子。他赶紧道谢：谢谢奶奶。
鹿千荨伸手拉住妈妈的手：妈，你歇会儿，让他们去忙吧。
奶奶，你也给我做一份水波蛋吧。这一份，俩个大小伙子不够分啊。路风的勺子在盘子里跟着抢。
叶柔含笑说：我让张姨也给你蒸上了。等会儿就吃年夜饭了。
鹿千荨不许：我刚说了让我妈妈歇会儿，你到好，赶紧着指使。也伸勺子抢所剩不多的蛋。
下面有人叫夫人，你下来一趟。
叶柔站起来：过年事情多，不知道什么事。你们好好玩。下去了
两人抢完了水波蛋，两个勺子放在盘子里，灯光下，泛着光。
路风看着眼前比水波蛋还嫩的脸上，忽然说：别动。
鹿千荨正准备起身，听他这么说，就不动了，他伸手在粉嫩嘴边一擦，沾了点蛋羹。很随意的放进自己嘴里。还没吃够么？这么一点也舍不得？
鹿千荨切的一声，起身去衣橱里找东西，掩饰心头的狂跳和脸上的烧灼。
在衣橱里翻出一个紫色锦缎的熏衣草香包，拿在手上，一边说：该吃的你也吃了，该问的也问了，不下去吗？你姑姑看不见你，又要问了。
咦？貌似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什么突然失踪？
鹿千荨回头笑了：给你讲个笑话：有一个小孩说，我不上学了。妈妈问他：为什么不上学了？
小孩答：电视上说，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长久。
最后一句话说的无比认真。像电视里的特工。
路风见鹿千荨是这个态度，说：小鹿鹿不愿意说，那我就当你在耍小脾气了。以后想说的时候，第一个要给我说。哦？
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咱们一起吃年夜饭，然后去花园里放烟花。
饭桌上，和老爷子无意一个对视，彼此明了，二人很默契，谁也没提小年夜的事情，因为他想说，鹿千荨也不会让他说。
叶柔没必要知道太多事情。尤其是肮脏龌龊的事情。
小年夜晚上路远和吴宇凡的电话，被鹿千荨听了几耳朵，有事实，有误会。
而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鹿千荨厌恶老爷子如同路晓晴厌恶鹿千荨一样。
就觉得自己是被路远送给吴宇凡的礼物。
但是这件事鹿千荨绝不会让妈妈知道。
在这一点上，鹿千荨和老爷子达成奇异的默契。
一大家子人，吃饭聊天，说笑话，鹿千荨低头吃饭，路风一直在旁边不停的叽叽咯咯说个不停。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从他带女孩去春游，掉进水渠，到夜店遇见前女友劈腿，什么事都可以当笑话讲。
吃完饭，路风要出去放烟花，鹿千荨去楼上穿白色的长羽绒服，冬天的夜里真冷。
看到床上的手机一直在响，吴宇凡，犹豫一下还是接起来；你好。
他稍微惊讶了一下；我以为这个号码错了，给你发信息，你也不回，还是打电话确认一下。
不好意思，刚才在吃年夜饭。
是啊？是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打扰你了。
没有了，现在已经吃完了，要出去放烟花。
那你加我微信好友吧，发信息不方便。
鹿千荨犹豫一下好的。
你去放烟花吧，玩的开心点啊，注意安全。给我拍个照片发过来。
那边愉快的挂了电话。这边郁闷的拿着手机出去。
路风已经在花园里的喷泉旁边的空地上，摆了一排的各色烟花。
拿出已经点好的香，去点了引信，一边大叫一边跳开，站在台阶上，端着手机拍
绚烂在黑色夜空绽放的烟花。
天哪，手机拍烟花，这玩意怎么破？高糊！又小，又远。又黑。
肉眼看着挺好看的，五颜六色，精彩纷呈，手机拍不出来。
不好意思，手机实在拍的不好。
没关系，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放。
鹿千荨放下手机，看着路风在他周围挥舞着小烟花棒，嘚瑟，在夜色里一道道金色的光影。
小鹿鹿好不好看？路风得意的小眼神看他一眼。
真好看。
突然，彭的一声，手里的烟花爆掉了！火花四溅！真是作的紧死的快！
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两个人都叫了一声。
路风瞬间就丢掉了烟花，伸手抱住我，你没事儿吧？眼神在黑夜里熠熠生光。
上下打量，还好，长款羽绒服只被烧掉了一个洞。
他一边动手脱鹿千荨的羽绒服，一边说：赶紧脱了，免得里面有火星烧到你。
两人忙乱的把羽绒服脱了，太冷了，两条小细腿在打颤，鹿千荨说：你自己放吧，我回去了。
行，你在你房间看，我给你放。
跑回自己的房间，路风已经又放了一个巨大的长时间的烟花。鹿千荨录了一个小视频给吴宇凡。
你没放啊？他认出放烟花的人不是自己宝贝儿。
我羽绒服烧了个洞，回屋了。
你没事吧。
我没事。
以后有机会，我陪你去逛街再买件。
呵呵。什么也以后有机会呢，我和你有那么多的以后么？鹿千荨暗自腹诽。
随即发过一张照片过来，现场版的，一大桌子的杯盘狼藉，旁边还有一条别人的胳膊乱入。背景是宽敞的米色主调的客厅。
浓密的头发梳上去，白衬衫，黑领结，民国范十足，笑意盈盈，双目含情，温柔儒雅的嘴唇微微上扬，俊秀挺拔的鼻子无比自信。
是个帅哥。但是鹿千荨还是随即把对话清空了。
心底的暗流涌动，不堪的回忆往上涌，但是已经说过要忘记了，别折磨自己。
怎么不说话了？被我帅到了？
怎么了？
？
还在吗？不理我了？
生气了？
没有生气，和你没关系。都过去那么久了，大过年的，没什么好想的。
没有生气就好，你要是生气，可以惩罚我啊，可别用生气惩罚自己。
呵呵惩罚你？我够哪个级别吗？在这个家里长大，我做的最好的就是认清自己的身份，逾越身份的事情，还是留给路风干好了。
鹿千荨回了意味深长的俩字。
路风放完了烟花，跑上来，伸手到他的腰上：冻死我了，暖和暖和手，白给你放了这么久的烟花。你到好了，站暖和的屋里光看了。
鹿千荨躲到一边：你是腊月里生的啊，动手动脚的。
心想这个屋里不能呆了，还是去楼下的客厅吧。
去客厅守岁吧。看电视。
电视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又不是老人，没事干，我们玩点别的。
去客厅。鹿千荨坚持。
你也跟我一起去。路风妥协。
好。
两人又下楼去了客厅，鹿千荨看到妈妈在沙发上看娱乐节目，径直过去挤在她身边。
路风没地方，只好坐在另一个沙发上。
微信一直响，鹿千荨拿出来，给吴宇凡回了几个字。
路晓晴看见他玩手机：现在的年轻人啊，知道抱着手机，低头玩，一点也不懂礼貌。
叶柔听见了，伸手摸他的后脖子，鹿千荨知道她是安慰自己，不要炸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