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墨为此还给自己卜了数卦,何日何时启程,何日何时抵达烟山,甚至每天都要再卜上两卦,为的就是想拜毒仙为师。毒仙及花鲤似乎对烟山以外的事都很有趣,问了许多事,花鲤因为朋友多,也常走水路到外头玩儿,所以很多事与松墨有共鸣,但毒仙就真是个与世隔绝的家伙,让松墨觉得反差很大,但也因此有一种优越感。
「师父,你连这都没听过?」只要松墨这么一问,毒仙就会光喝酒不吭声,臭着一张脸。毒仙分明是个阴晴不定的糟老头儿,可有时松墨觉得这样戏弄毒仙很有意思,就像在逗弄小孩。
戌时,酒已喝尽,毒仙跟花鲤说:「你不是有约?先去吧。我跟松墨会自己打发。」
花鲤闻言开心跑走了。毒仙跟松墨解释:「你大师兄又喜欢上女妖精了,所以不留他了。」
「这样啊。师父对大师兄真好。」
「说什么呢,男大不中留,三个男人喝酒多没意思。」
「现在就剩我和师父两个男人,师父觉得没意思,那还喝酒么?」
「没酒了。」
「师父,我炼丹之处尚有十余坛美酒。」
毒仙双眼一亮,拈须道:「哦,你要去搬酒来?」
「不如直接到我那儿吧。」
「可以么?」
「师父教我这么多东西,我也没什么好瞒您的。」
「好,走!」
两者于是来到一处狭谷,两旁皆是悬崖峭壁,生满湿滑苔绿, 暗夜之中能听见水流声,两团光一前一后宛如在追逐嬉戏般飞舞,然后没入黑暗中。松墨的炼丹处就潜藏在幽谷山涧之中,一入炼丹室内就看到比脸还大的夜明珠嵌在山壁里,松墨很满意的看到毒仙讶异的眼神,总算有机会跟师父好好炫耀一番。
这都是松墨以前搜集来的部分宝物,毒仙的讶异一闪而逝,很快恢复平静,松墨又故作平常再拿出更厉害的宝物吓一吓师父,但毒仙已经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心只有酒。
「好了,我参观够了。酒呢?」
松墨内心挫败,表面和颜悦色把美酒祭出,毒仙抱着一坛拍开泥封大口喝,喝得白花花的胡须都是酒液,松墨黯着脸色有些心疼他的美酒。诚如毒仙所言,两个男的喝酒多没意思,他真羡慕花鲤师兄啊。
「松墨,杵在那儿做什么,快来喝啊。」
松墨点头走过去,拿了酒碗要倒酒,毒仙却把那坛酒抱紧紧,布满皱纹的脸一点都没有泛红,但双眼微有醉意的嘟嘴说:「什么啦,这坛是我的啊。你要喝再开一坛。」
「……也是。」松墨苦笑了下,不与师父计较了。其实向毒仙拜师,过程意外轻松顺利,而且毒仙及花鲤都十分好相处,尽管常常也有些困扰的事发生,但预先设想过要吃的苦头几乎都没遇过,他挺喜欢烟山及这对师徒。
可能师父太没有师父的威仪,而师兄也没什么师兄的架子,自律的松墨也不知不觉就变得没大没小了。
「师父,我觉得你好像醉了。」
「酒喝不醉哪有意思。要喝就得醉。」毒仙咯咯笑,抱着酒坛去撞松墨那一坛,跟他说:「你的名字我很喜欢。」
「哦?」
「以前有个很照顾我的大姐,她的名字也有个松字。她叫松珀,光看名字的话,总会觉得你俩有关系呢。」
「可惜我不认识。」
「嗯。不认识也好……」
「师父你喜欢松珀?」松墨试探一问,心里莫名有点奇怪。
「喜欢。因为,我把她当家人嘛。不过我干了坏事,她恨上我,从此就老死不相往来了。我似乎生来就注定要伤许多人的心,也要为许多人伤心。」
松墨在他眼里看到惆怅与无奈,忍不住拍拍这老翁的肩安慰道:「无论是怎样的一段关系总有不美好的地方跟缺憾,老记心里也没用。既然师父你跟她都不往来,兴许那位已经忘了,而你还记得,这样岂不是你亏了?现在跟往后才是重要的,放宽心去过就行了。」
毒仙小声打了一个酒嗝,垂首沉默半晌又抬头看松墨一眼,咧嘴笑说:「也是呢。谢谢你这些话,受用了。还有你的酒……我再开一坛好不?」
松墨笑容抽了下,点头道:「请。」
两个男的喝酒依然无趣,能聊的都聊完,一时没有话题,松墨这时问:「师父,当日你收我入门,当真一点防范之心也没有?」打从他入门就遇过许多次外来的人寻仇、挑衅什么的,半年来没个几十次也有十几次,在烟山丧命的家伙也全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因为毒仙总把他们的尸首拿来做各种试验,反复利用。
山里不少迷阵或据点埋藏许多法体,就是拿那些敌人的死体所炼来的,作为防御之用可是一点都不心疼。
因此毒仙回说:「你没触动那些杀阵,表示你不是来杀我的。」
「师父就不怕我是利用你?」
「哈。」毒仙大笑一声。「天地自然,本就是相互利用。说成利用,是因为无情,一旦有情呢,就不算利用了。我跟你是有师徒情谊的,不是么?」
「嗯。」松墨点头。「是。」
「呵呵呵,再喝再喝。」
松墨跟他敬酒,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又道:「师父觉得我如何?」
「资质极好。」毒仙笑了下,又说:「哪怕没有我的帮助,你自己总有一日也能有一番成就。其实当初也是看出这点,所以没什么犹豫就收下你。本来除了花鲤我就不打算收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