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子熠半坐在球桌上,眼神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却一下子被一个少年勾住了目光。
那个白衣少年笨拙地把球发过球网,等对面的球飞回时,再手忙脚乱地扑过去,好不容易用球拍触到了球,却胡乱一挥,瞬间,球就不知又落到了哪里。他打得左支右绌好不狼狈,可偏偏自己还不以为意,玩得很是自得其乐,身形动作虽然忙乱,可精致的嘴角高高扬起,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十分好看。
这就是那个说他的信息素让人感觉像是在人心口开了一枪的男孩。
明子熠不禁勾起嘴角。刚才他就听见了他们的议论,他趁着捡球的空隙悄悄望了一眼,只看到了两个小跑着过去的背影。他倒不觉得是被冒犯,只是很好奇那是什么样的人把他形容得如此合他心意,现在一看,合他心意的,又何止是一个形容。
“熙言熙言!”趁迟熙言跑去捡球,尹莉嘉又回头望向明子熠那边,没曾想,这次竟和他对望了个正着。她兴奋不已地压着声音连忙招呼着迟熙言,“你快看!小明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
迟熙言刚捡回球来就听见尹莉嘉这话,下意识地转头望去,一下子对上了那副好看得惊人的剑眉星目,撞进了一片立刻就能将他融化的烈烈火海。
忽然之间,他们仿佛在这对视之中融通了,结成一个不为人知又不容c-h-a足的整体。乒乓作响的嘈杂球馆骤然寂静,周围的一切事物都不复存在。没有什么忽然闪现的耀眼白光,也没有什么猛然炸裂的绚烂烟花,天地茫茫,惟有彼此。
迟熙言没有由来地想到一句“众里寻他千百度”。在这之前,他不曾寻觅过什么人,在这之后,他也将不会再寻觅什么人,但就此时此刻,他却好像突然明白这种寻寻觅觅的感受了。
有些人,在他出现之前,你不会发现你是缺失的、不完满的。
但当他出现时,你一瞬间就会惊觉,你此前一直都是残缺的。
可不要紧,当他出现了,你也就找到了能将你填补圆满的人了。
“天啦他看得我好慌张!”尹莉嘉还在兴奋地低声叫着,“可是我舍不得移开眼啊怎么办?”
迟熙言被她唤回神来,慌忙撇过头躲开明子熠的目光。他暗自深吸了几口气,心却还是不安分地狂跳不已。
“别看了,太不礼貌了。我们继续吧。”他低声说道,然后主动站到背对着明子熠的那半张球台,把正对的那一面让尹莉嘉。
“有情况啊!”那一个火花四s_h_è 又自成结界的对视,也落到了旁观者清的乔松眼里。他抵了抵仍注视着那边的明子熠的胳膊,戏谑道。
“我觉得他喜欢我。”明子熠幽幽说道。
“是是是,你人见人爱!”乔松嫌弃地扭过头去,“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我看是你喜欢人家还差不多,还非得栽赃别人。”
“他肯定也喜欢我!”明子熠瞪了乔松一眼,“你看他那笨手笨脚的,像是学了一学期的样子吗?肯定是专门来看我的。”
“就不能是来看我的?”乔松呛他。
“看你干嘛?你有我帅吗,小乔姐姐?”明子熠说道。
乔松长得漂亮,但不那种是英气勃发的帅气,队友间开玩笑时总姐姐妹妹的喊他,这也算是他的痛点了,一戳就炸。
这话果然把乔松说炸了毛,他拿毛巾抽了明子熠一下,又坏心眼地逗他道:“你就喜欢去吧,保不齐人家也是个长得秀气的alpha呢?”
“不能吧?像你这样的也没几个吧?我感觉他应该是omega。”明子熠想了想,被这个可能x_ing弄得脸色变了又变,踟蹰片刻,嘬着牙花子说道,“不过如果是他的话……alpha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就和他轮流上下呗。”
“你来真的啊?”乔松被明子熠的认真劲儿惊到了,立马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正色道:“这人你看两眼过过瘾就行了啊,不是一般人能碰得起的。”
“你认识他?”明子熠唰地转过头来盯着乔松,眼里跳动着兴奋的光彩。
“在一个朋友的生日趴见过他一次。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乔松没指望他能猜得到,于是自问自答道,“毅诚公爵家的小公子!”
“那又怎么样?谁规定公爵的儿子就不能追了?”明子熠不以为意,倒是更关心另一个问题,“不过,他不会真是alpha吧?”
“……是omega。但这不是关键问题!”乔松简直要对明子熠的关注点服气了,但毕竟是自己兄弟,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阿苏,就是我那个朋友,他母亲是皇室内务司司长,所以他多少知道点皇室的内幕八卦。他那天和我提过,这位小公子是和人订有婚约的,具体是和谁,阿苏也没说,但能经内务司管辖的,想想也不会是普通人。”
明子熠听闻此言也没发表什么意见,拎着自己的水杯往场边放球包的地方走过去。他蹲在球包边不知干什么的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又翻出另一瓶水,拎着回到球桌边。
“刚才跟你讲的听进去没有?”乔松默契地站回球桌一端,和明子熠分列两边。在重新开练之前,他还又叮嘱了一遍,“可别犯轴啊。”
“唔。”明子熠垂着眼侧身站在球桌边,左手握着球拍,右手拢着球在球台上哒哒哒地弹了几弹,嘴里含糊其辞地应道。
与他背对而立的迟熙言,在那个惊心动魄的对视之后就再没能平静下来,本就约等于没有的球技,心不在焉之下更是捉襟见肘了,球没打到几下,就光顾着满场跑着捡球了。
在又一次接漏了球之后,迟熙言追着球跑到场边。那球忽忽悠悠地在地上滚了一圈才慢慢定住不动,他刚准备上前捡球,就有另一只球忽地从他从侧后方飞来落在他脚边,小球跳了几下,在他的那颗球旁边稳稳地停了下来。
迟熙言下意识地转头,顺着球飞来的轨迹望回去。
“嗨!能帮我捡一下那颗球吗?”明子熠站在挡板边,明亮的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芒,鬓角里掩藏着的汗珠晶莹透亮,整个人都是发着光一般的闪耀夺目。他就站在那里,微带着笑意,扬声对迟熙言道。
像是怕被烫到一般,迟熙言慌乱地转开眼,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两步,蹲下`身来捡起地上的球。
他没有问地上那么多球为什么明子熠非就要那一颗,也没有像旁人那样捡了球就随手抛回去。迟熙言微微低着头,手中握着那颗白色的塑料小球,回身走到挡板边,在明子熠身前停下。
“谢谢。”明子熠绽放出一个欣喜的笑容,从迟熙言手中接过球,手指擦过迟熙言的手心,擦出一串滚烫的火花。
迟熙言觉得自己被这扑面而来的烈焰点燃了。
他匆忙收回手,转身往自己那张球台跑去。他攥紧了自己的手心,攥紧那一抹火热温度,也攥紧了那张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小纸条。
那天晚上,明子熠收获了一个忐忑期待中的陌生号码。
而自那天之后,迟熙言收获了一个明子熠。
第18章 第 18 章
明子熠这些天确实如迟熙言猜测的那样拼了命地训练,不止是为了麻木身心,也是想把日子过成睁眼训练闭眼睡觉的最简单的轮回,好让自己忘了今夕何夕。最好是等到哪一天被告知日期时,才忽然发现,哦,原来那个日子已经过去了。
他从不是一个自欺欺人的人,更明白不去面对不代表它就不用发生,但他还是本能地想要回避,因为他发现他并没有外人以为的强悍,每每只要一想起那个日子要发生的事情,他都剜心一般的疼。
可惜的是,在与迟熙言相关的事情上,他所有的运气,似乎都在初见时用光了。
为期一个多月的封训中,总共也没几个休息日,偏偏太子大婚那天就是。
休息日自由活动,队员们可以外出。一帮闲不住的年轻人被关了好些日子早就按捺不住,三五成群地约了出去玩,玩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可以出去放放风了。
乔松准备去市区的超市扫荡一番零食,顺便再去逛逛街看场电影什么的,照例在头天晚上问了明子熠去不去,没想到竟然又被他回绝了。明子熠说他不想出门,就在宿舍补觉。乔松有点担心,觉得他最近都不太正常,老是独来独往的不说,还心事重重的y-in沉得吓人,本来有心拖他出去散散心,但看着他那灰败的脸色和乌青的黑眼圈,到底还是没勉强他,随他去了。
明子熠是真心想补觉的。他这些日子虽然天天累到沾床就能睡着,可睡得却不踏实,分明已经睡下了,却总觉得自己还是有意识的,但着微末的意识不足以支撑他真的思考什么,就是恍恍惚惚的,然后一恍惚就恍惚到了该起床的时候。这二十天折腾下来,饶是他这样精力充沛的人也有些扛不住了。
晚上睡前,他把窗帘拉严实,在门外贴了张白纸写上补觉勿扰四个大字,又把闹钟的电池卸掉,检查了一下确定不会再有什么发出扰人的响动的东西后,才上床拉起被子蒙头睡觉。
他需要好好睡一觉,最好能把明天一天给睡过去。
可天总是不随人愿。这一夜,明子熠睡得甚至不如之前那些天安稳。
他不停地做梦,先是梦到自己在五洲运动会上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还没等他难过,接着又梦到迟熙言死了,倒在他怀里浑身是血,就在他绝望得要死在梦里时,迟熙言又活了过来,举着一把匕首,一刀捅进他心窝子里……
就这么颠三倒四地梦着,一直到门外传来一阵阵开门关门人来人往的走动声,再到这些走动声都散了场、门前重归寂静。
明子熠用被子捂着脑袋,不想起,却又再睡不着。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终于烦躁地一把掀开被子,直挺挺地坐起身来。他在床上呆坐着,直到听到挂着前面墙壁上的电视传出声响,才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把遥控器拿在了手里,不受控制地开了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