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熙言攥着自己的手心,既不点头也不说话。
“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容珩打量着迟熙言的表情,又试探着说道,“那第二个孩子的名字由我来取?”
迟熙言望着容珩,心中忽起惆怅。
是啊,他们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或许更多个孩子。而他失去的那个孩子,就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了,而他对那个孩子,也注定是能给的越来越少、亏欠的却越来越多了。
他缄默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又拉起容珩的手,用手指在容珩的掌心缓慢地划下一个“仲”字。
第70章 終章(上)
第八十届五洲运动会乒乓球男子单打的冠军,最终由卫冕冠军明子熠夺得,明子熠本人也由此实现了他双圈大满贯的成就。
当运动会落下帷幕、代表团载誉归国后,皇室依旧在麟德殿会见了获奖运动员。参加此次会见的皇室成员除了帝后二人与太子外,还有容琛公主以及容珣亲王,而太子内君则并未出席。
时至年底,太子内君于皇家医院顺利诞下一名alpha男婴。而凑巧的是,小王子的生日恰逢明子熠生日的前一天。
转年阳春,在小王子的百晬礼上,皇帝正式为小王子赐名为明仲。
……
日子倏忽而过,一晃就到了仲秋时节。
这天上午,明子熠照常提前十五分钟到达训练馆,准备开始这天的训练。他与已经到了的队友们一一打过招呼,再将球包丢到场边,取出球拍水壶和毛巾放到自己一会儿要用的球台上,又先行做起些简单的热身来。
其他的队友也陆陆续续地到来,而等到教练们都已经到了,乔松这才踩着点地溜边溜进了训练馆。
乔松最近刚向队里打了申请不再住在宿舍里,考虑到他也算是有家有室的人了,教练们也没为难他,叮嘱了一番不要懈怠训练后,就干脆地批准了他的申请。但就目前这天天压着点到的情况看来,要兼顾好伴侣和事业,似乎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乔松进门后急匆匆地撂下球包扒掉外套就赶紧过去列队,抽空冲身边的明子熠眨了眨眼,算是打了个招呼,都没捞着说话的空,就已经到了训练时间了。
他俩今天没在一组训练,整个上午也没说上两句话。等到中午下训的时候,乔松拖着自己的球包挨到明子熠那边,然后才磨磨蹭蹭不紧不慢地收拾着。明子熠看出他是有话要说,是以也并不催他,只陪着他一起磨蹭。而其他队友们都习惯了他俩的同出同入,也没人自作多情地等他们,打了招呼后就都先行离开了。
等他们两人出了训练馆往餐厅走去的时候,左右都已没什么人了,只能远远地看见前面几个队友的背影。
“我婚期定了哈,就下个月中旬。”乔松边走着边小声对明子熠说道。
他前些天和明子熠说他可能快要结婚了的时候,明子熠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怎么提得这么突然。
「这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嘛。那什么,我跟阿苏cao作失误,所以就……要升级了。」乔松有些不好意思,可羞赧中却还透着点点掩不住的傻爹式的得意,「原本我们是没准备这么早结婚,可既然孩子来了,那把计划提前一些也挺好的。」
「不过我们本来是打算只先领证,婚礼慢慢筹备着,等孩子出生再举行,」说起这话题,乔松不禁对好友絮絮叨叨起来,「但因为这事,昨天和阿苏一起回去自首的时候,我差点被我岳丈给撵出去。他们这样传统的家族就是太看重规矩、程序了,提前了个步骤已经让她不太看得惯了,一听我们说想先不办婚礼,更是气得不行。你是不知道我昨天被批判得……要不是我是孩子亲爹,估计我这辈子都再进不了阿苏家了。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办婚礼,这不是想着怀孕本来就辛苦,担心阿苏累着嘛。」
他嘴上说得委屈,可神情中却满溢着幸福,看得明子熠是既为他开心,又不禁暗自羡慕。
乔松对明子熠说了婚期,然后才黏黏糊糊地问道:“那个,你来给我当伴郎不?”
“这话说的讨打呢是不是?”明子熠横了他一样,理直气壮地质问道,“我不去给你当伴郎,你还想找谁当啊?”
乔松听了这话却罕见地没和他互损上一番,瞄了一眼明子熠后,才又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我听着阿苏的意思,他是准备邀请那位的。”
在他们两个的私下对话里,“那位”通常只特指那一个不方便直呼其名、又不想提及其封号的迟姓男子。
乔松知道明子熠与迟熙言早断了联系,明子熠对往事也再绝口不提,按说这么些年下来,怎么着也该能放下了。但这些年来他依旧孑然一身,于感情也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乔松曾劝过他,也曾想着要不要给他介绍些新的朋友,可他却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乔松看在眼里,也算明白了他是仍不能放下旧事,而这旧事里的故人是谁,自然也是不言而喻的。
“我肯定是觉得,我结婚你必须来给我当伴郎的,但这不是,有事没交代清楚,心里不踏实嘛。”乔松也不待明子熠回应,就细细地说了起来,“阿苏和那位本来就有私交嘛。而且可能是他怀了孕的缘故,最近对小孩子喜欢得不得了,不仅打算请那位,还想连那位的儿子一起请来,说是想沾沾喜气,这么一请,就肯定得连另一位也一起请啊。他昨天一和我说到的时候我想劝他别请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我也不知道你现在对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你要是真不介意了,我再提这话反倒成了没事找事,还白白引得阿苏猜疑。可你要是介意,也跟我说句实话交个底,那我回去就找理由让阿苏别请,也保证不让阿苏怀疑到什么。”
乔松这话让明子熠不可谓不感动,可他却没有办法给乔松一句交底的实话,因为他自己都说不上来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对于容珩这个人,他从来就都没真正在意过,此时更谈不上介意不介意。
而至于迟熙言……
平心而论,介意肯定是介意的。但他更明白,那种介意,无论如何都不是不想见到那人。
“你有什么好不踏实的,半辈子的兄弟了,我怎么着也不可能不给你当伴郎啊。你回去也别跟阿苏瞎说,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怎么开心怎么来呗,别扫他的兴。”明子熠轻巧地笑着说道。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除了是在真心为朋友们着想之外,是不是还有着一点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带着惶惑的期待。他只能故作轻松地说道,“也就你心思细,跟头发丝似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要是不提,我自己都快忘了,谁还把它当事啊。没事,我不介意。”
迟熙言收到的请柬还是容珩带给他的。
他那时正歪在内室的贵妃榻上给明仲哺r-u。明仲正好也吃得差不多了,察觉到有人进来,立刻松了嘴里的口粮扭头望去,见到是父亲来了,立时笑了起来,“呀”得叫了一声,又冲着对方不住地咿咿呀呀起来。
“这是谁啊,阿仲?”迟熙言坐起身来,将怀里的明仲调整了个姿势抱了抱好。明仲最近已经能学着大人们的声音偶尔蹦出几个词语了,迟熙言也是时刻不忘对他的早教,此时抱着他,一齐望向容珩,又轻声地哄着他说道,“快说,这是谁?是不是阿父啊?来叫阿父,阿,父。”
“阿噗!阿噗!”明仲很给面子地叫唤起来,还站在迟熙言的腿上伸长了手要对面的容珩抱。
容珩就蹲在榻前,一脸笑意地看着这爷俩的教与学,等明仲叫了人之后,才从迟熙言手中抱过明仲来,边起身往迟熙言身边坐过去,边亲了一口明仲那粉嘟嘟的小脸蛋,亲热地说道:“来,阿父抱!”
“阿噗!”明仲又嘎嘎笑地跟着容珩重复着。
“是阿父,阿,父。”迟熙言一边伸手给明仲整理了一下被蹭得卷了上去的衣服,一边又耐心地纠正着他的错误发音。
明仲睁大一双水汪汪的黝黑眼睛盯着迟熙言,似乎在思考自己哪里说错了,想了一会儿可能觉得自己完全没有问题,于是仰着头对着迟熙言响亮地又强调了一遍:“阿噗!”
容珩被他逗得直笑,没原则地宠溺着说道:“阿噗就阿噗,我们阿仲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对不对啊阿仲?”
“别这么惯着他。”迟熙言面对着两双如出一辙的笑成弯月的狭长眼睛,一时间觉得有些无力。容珩就是太宠孩子了,他天天说都没有用,容珩依旧那么宠,可即使说了也不管用他还是得不厌其烦地再次说道,“阿仲他正学说话呢,你这么逗他他是要混淆的,以后要是话都说不清楚了我看你怎么办。”
“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这么逗他了。听到没有,是阿父不是阿噗,赶紧学会,不然爸爸要生气了。”容珩更加没有原则地立马承认起错误来。他见着腾出手来的迟熙言正要扣起胸前的衣服,又连忙出声阻止道,“先别忙着系衣服,让我看看,他又咬你了没?”
明仲现在刚满了十个月,已经长了差不多六颗牙了,上下各一对门牙早已像小米粒似的从牙床里冒了出来,近几天上门牙的两边也开始各露出一点小白点来。
他几个月前刚开始长牙的时候总喜欢拿迟熙言的□□磨牙,经常把迟熙言都咬得出血。容珩每天看到那伤口心疼得直想把明仲薅起来揍一顿,可迟熙言却一直忍着,直到实在疼得快没法哺r-u了,才开始训导他,只要他一咬人就压着他的下颌把□□从他嘴里退出来不让他吃,几次之后他就明白了不能咬人,迟熙言这才又好过些。
不过他有时还是会使点坏,吃饱了也不撒口,冷不丁地就咬迟熙言一下,咬完了还嘎嘎直乐。
“没有,阿仲早就不咬人了。”迟熙言拒不承认,说着就扣起衬衫的扣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