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去了这么久?”容珩的视线自他出现在大厅时就落到了他身上,直追随着他一步一步走近,终于走到身边时,不及他坐下,就语带依恋地问道。
“阿仲看上人家的花了,陪他去摘了一朵。”迟熙言避重就轻地说道。他不知道容珩是不是又看透了他,是也好,不是也好,容珩若问了,他便绝不隐瞒,但若不问,那他也领这个情,更加感激着容珩的体谅。
容珩确实没说什么,反而是明仲,急不可耐地不等迟熙言落座就一边扭动着身体一边唤起容珩来。
“阿噗阿噗!”明仲一看到容珩就伸着手要容珩抱,他还记着刚才迟熙言凶他的仇,这会儿一副完全不想原谅迟熙言的样子。
容珩接过明仲,也让迟熙言腾出空来好坐下。
而明仲到了容珩的腿上也没闲下,举着手里刚得来的花就献宝似地往容珩面前送,嘴里还说道:“阿噗,嘎!”
“这是送给阿父的?”容珩一手揽着明仲,一手接过明仲递给他的□□得不剩几片花瓣的花,看着这一支短短的光秃秃的、甚至没了花萼的花托,笑着问道。
“呀!”明仲也对着他笑。
容珩看了看身旁垂着眼睑沉默不语的迟熙言,才又转回视线来,对依旧懵然无知的明仲道谢道:“阿仲真能干,谢谢阿仲了。”
晚宴温馨地进行着,精致的菜肴一道一道地陆续上桌,直至上过甜品之后,气氛就变得更加松快而活泼了起来,灯光开始渐渐暧昧,音乐也变了节奏,宾客们三三两两地各自起身,说笑着簇聚大厅另一边的舞池边来。舞会就要开始了。
乔松正在和一群朋友一边往舞池走一边说着话,就感到胳膊被人拍了拍,回头一瞧,见是阿苏。
阿苏对着这边的朋友们道了声抱歉,就把没聊完的乔松给拉走了。他边领着乔松往门口走去,边凑到乔松耳边轻声说道:“太子他们要回去了,过来送一下。”
“回去了?”乔松一愣,不自觉地顿下步子,忙问道,“太子内君呢?他们不参加舞会?”
“不参加啊,都回去。”阿苏不知道乔松干嘛这么问,婚礼晚上的舞会本来就不是所有宾客都参加的,留下的大都是时间和精力都比较充沛的年轻人,至于那些不太方便的客人,则多会选择这个时机离席,因而太子一家这时离场也是很自然的事。不过既然乔松问了,他虽有疑惑,却也依旧回答了,“带着孩子呢,怎么可能参加舞会。”
乔松听了这话,下意识地就转头去找明子熠,见身后没跟着这人,连忙又回身问阿苏:“小明人呢?”
“不是你说手机没电了,小明去帮你拿移动电源了吗?”阿苏觉得乔松今晚有点反常,怎么突然变得磨磨叽叽的。但这毕竟不是细究的时候,提前离场的客人为了不给主人和其他宾客带来麻烦都不会在在门口久留,要是没等他们到门口相送太子一家就已经先走了,那就是他们的失礼了。阿苏拽了一下站着不动的乔松的袖子,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又催促道,“你快点,太子他们都要走了。什么时候了都,你找小明干嘛呀!”
乔松一边跟在阿苏身后快步走着,一边在心里暗骂自己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让小明去拿什么移动电源啊!
他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是总做蠢事,今天是,那天问小明是不是还介意时也是。
他刚才去换晚礼服时,换好衣服出了门,就看见明子熠垂着头站在走廊上,人虽是站着的,可那周身的颓然,让人看得都觉得这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了似的。
他看得出明子熠哭过,或许都快哭成狗了,毕竟除了那红彤彤的眼睛鼻子在彰显着一切以外,明子熠甚至都把本不该动的口袋巾给拽出来用了。那条香槟色的丝质帕子攥在手里揉做一团,可还是看得到它洇出的深色水迹,仿佛都能再挤出水来。
而明子熠看到他出来,只笑笑,摊开另一只手,说该请人来再重新扎一束襟花了。
他看到明子熠手里那独独缺了朵香槟玫瑰的揉得烂碎的一团Cao,突然就明白他之前问的话是有多蠢了。
明子熠对那人哪里会介意,或许只要能多看上一眼,明子熠都会很开心了。
而现在,明子熠却又要错过了。
当迟熙言站在门口与阿苏和乔松告别,却没有在乔松的身后看见那一个不敢见不该见的人时,他才骤然悔恨起方才仓皇的逃离。
他都没有同那人好好地告个别。
他们上一次的会面,就是在他的昏迷中兵荒马乱的有始无终了。这一次他们都清醒着,可他却又仓皇地逃开了。而下一次……他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他们的命,可能命中注定他们这辈子就都只能是有始无终的。
迟熙言站在门口怔愣地出着神。直到身旁的容珩一手抱着明仲一手揽着他的腰,揽着他腰的手微微一收,不动声色地提醒着他他们该走了。
迟熙言这才回过神来。
是了,双方已经互致了谢意,他们也对这对新人表示了祝福,不该再耽误着主人家的时间。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他礼貌地微笑着,又祝福了一次,再最后看了一眼乔松身后空荡荡的位置,终于转身,与容珩并肩离去了。
而乔松和阿苏刚回到大厅,就看见拿着移动电源的明子熠站在那里张望着。
“跑哪儿去了?找你半天了。”一看见乔松,明子熠就快步走了过来,把电源递过去,又顺嘴问道。
“刚刚出去送客人了。”乔松的眼神中不禁带着些愧疚。而阿苏还站在旁边,他也不敢明说,只得状似无意地说道,“太子他们一家刚回去了。”
“回去了?”他还没同迟熙言说再见呢……
“嗯,回去了。”乔松看着这人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木木呆呆的,很怕他是受了刺激。
不过明子熠却没有如乔松想象中的脆弱,抑或是刺激受得多了,练就得阈值都无限升高了。总之,他笑了笑,便又不再耿耿于怀了。
其实从迟熙言刚才的落荒而逃,他就彻底明白了,他真的已经成为了迟熙言的负担,而他们,也到底还是落得了不如不见的结局。
他所求不多了,就只想和迟熙言好好说声再见而已。所以他在听到乔松说迟熙言已经走了时候,是有近乎绝望的遗憾的。
可也仅就一瞬,他就想通了。这所谓遗憾根本就够不上遗憾,因为那句再见,本就是一句说不出的再见。
这算不上是错过。迟熙言和家人来参加朋友的婚礼,而他只不过是朋友的朋友。他本来也就没资格僭越地说上那一句再见。
“回去了就回去了呗,”他拍了拍满眼担忧的乔松的肩膀,无所谓地笑着说道,“送完了你们就赶紧各就各位,大家都在等着你们跳开场舞呢,快去吧。”
这是幸福的夜晚,不该有个伤心人。
第72章 終章(下)
十年之后,国家队训练馆,一批刚入选乒乓球国家队的小队员们正在馆里参观。
虽然他们都知道这将是他们以后长期要来挥洒汗水的地方,可第一次离梦想这么近、离心目中的最高殿堂这么近,还是让他们忍不住要兴奋。时逢周末,训练馆里没什么人,几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用着他们特有的高昂的精力和活力,将张张瞧瞧地走过的每一处都充塞上了带着朝气的喧闹声。
直到走到这一处,大家竟都默契地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地带着崇拜与向往的神色驻足凝望起来。
这就是挂着本国获得过世界冠军头衔的球手们照片的冠军墙。这是一面不问先来后到只以成绩排序的墙,而这墙上的照片里,最上一排最中间的那一个,正是属于他们现任的主教练明子熠。
他们看了许久,在最初的震撼缓和一些了之后,终于又人打破了静默。
“明指导真厉害。”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少年叹道,“我也要好好努力,争取青出于蓝胜于蓝。”
“醒醒吧少年,三十一块世界级的金牌呢,这可是史上第一人。”旁边的蓝衣少年看了抒发豪言壮语的同伴一眼,说道,“我要是能有这一半的成绩我就知足了。”
“这叫有志向好不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朝着第一名努力的人结果也不会太差!”觉得是被小瞧了的黑衣少年立刻红着脸反驳道,“我在省队的时候可是人称小明子熠呢!说得就是我打法风格比赛气质都像咱们明指导。我省队的教练也说像,叫我好好努力,争取达到咱们明指导的高度。”
“小明子熠这称呼可不稀罕了,”另一个黄衣少年看他急了,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c-h-a话进来,打趣道,“但凡打得好点的左横,人家夸起来都是叫小明子熠。这‘小明子熠’啊,我都遇到过好几个了。”
“那不一样!”黑衣少年瞪着眼睛说道,“今天没带球拍来,明天咱俩来练练,让你知道知道我这可不是浪得虚名。不怕告诉你,我可是从小分析着明指导的比赛录像练起来的。”
“我也是从小就看明指导的比赛呢。”旁边一个白衣少年听到这话突然说道,“录像和直播都看,从还没开始学乒乓球时就看了。我爸爸就是明指导的粉丝,可喜欢他了。”
“我妈妈也是!”另一个绿衣少年像找到知己了似地立刻响应了起来,“我妈妈就是因为喜欢明指导,所以才送我去学乒乓球的。知道我这回入选了国家队,我妈妈都快比我还开心了。”
“我家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