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本初不得不再次直面体虚肾亏(疑似)的事实,但他对健身房有了余悸,不敢再踏入那些号称是“贵族云集”的地盘,不管是淋浴房、更衣间还是按摩室,他都有过惨痛经历。徐浪在这点上是相当关心他,每次出差或旅游都会带一些偏到海角天涯的古怪偏方,捎给他,叫他吃吃看,治肾亏,不含糖。
原谅他一次都没吃过,还满嘴夸徐浪:嗯嗯嗯,有效果,起作用了。其实还是虚得一逼,久坐起身后头昏眼花。
睡过头匆忙出门,地铁里又不能吃食,叶本初赶到公司大门口还在吸塑料杯中的黑米粥,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离上班还有十分钟,够了。电梯门即将关闭时,一个脆甜的女声由远及近喊着“麻烦请等等等等——”,叶本初摁下开门键,柳雅甜身形灵活地闪进了电梯里。
“啊,叶编!早上好!”她站定,跑得气喘吁吁,但还是扬起笑容及时打招呼。叶本初嘴里c-h-a着管子,呆了呆:“唔……早上好。”
柳雅甜在得知叶本初与程家关系如此亲密后,不由得对其亲近几分,多年的西式教养,令她开口就夸:“叶编,您的手表真不错。”
“啊……?呃,谢谢。”叶本初觉得莫名其妙,看见对方手里拎着袋子,便问,“怎么拎着袋子上班?”
“是运动服,叶编。”柳雅甜似乎想起什么,忍不住抿唇窃笑,“下班打算去健身的。”叶本初心想年轻就是好,工作一天还有如此用不完的精力。
“嗯……这周工作量会大一点,不适应的话找我反应。”即便得知对方可能是程立霆未来的过门对象,叶本初仍是无法对她生出厌恶之情,一是年纪大了不喜欢和小孩子斤斤计较,有失风度,二是对方着实是个讨人喜爱的姑娘,聪明开朗,懂得进退,反倒是自己,y-in沟里的老鼠,名不正言不顺。
“谢谢叶编!”
徐浪感到失望,没想到私人定制的外卖这么快就成为历史余晖,他兴致勃勃赶来蹭饭,却只能和叶本初一起吃对街弄堂的沙县小吃炒河粉,原因是这样的:
“我叫他别送了。”
徐浪震惊:“你傻啊,人家待你好,你就受着,装什么清高……再说你也不‘清’了。”叶本初白他一眼,捞着河粉:“我有手有脚,一个大老爷们,没必要叫人天天送饭。办公室已经有人怀疑了。”
“怀疑什么?你被人包养?”徐浪哼唧一声,“放心,按照正常人的脑力,绝对想不到那一层。”叶本初不由得叹气:“我怕被小柳发现。”徐浪一诧:“怎么,你移情别恋了?”
“……”叶本初吐血,解释道,“你哪天从世贸大楼顶上跳下来,我的x_ing向也不会变。”说罢,顿了顿,还是把柳雅甜和程立霆的事情说了出来。徐浪听罢,难得陷入沉思:“……本初,我掐指一算,你这条情路,比西天取经还要坎坷,非得把怀孕、流产、再怀、堕胎、车祸、假死等要素齐聚一身,才能修成正果。”
叶本初搁下筷子:“这顿你自己买单。”徐浪急了:“请我吃个沙县都这么残酷?我说点心里话,你上点心吧,人家小海龟一头扎在你身上,只要你给足回应,别说柳雅甜,柳雅酸苦辣咸都不是你的对手好伐?”
叶本初锁起眉头,显得有些丧气:“我要怎么上心?也给他添衣送饭,来回接送,撒娇发嗲?我……有这个时间?”
徐浪撇着嘴瞪着他:“你不是不肯,你是拉不下脸,倒贴小十岁的鲜r_ou_,你臊得慌。”“你……你晓得就好。”叶本初道,“我做不来讨好一个人,小时候不会,现在也不会。单身的好处就是不会丢失尊严。”
他似乎回忆起些许不明媚的镜头,徐浪知道他有过去,至于是一段怎样的过去,他这个狐朋狗友不便深究。
先爱上的就输了,这话儿在叶本初这儿不成立,他用过分高龄的姿态,采取死鸭子嘴硬的策略,硬是没把爱不爱挂到嘴边。因此在程家父母归国的这周,他和程立霆处在半失联状态。程立霆跟他说程父回国视察公司情况,每天都是加班到九、十点,两人一起工作、回家,无缝衔接,别提第二天饭桌上程父还要和儿子、女婿探讨公司大计,谁都逃不掉。
叶本初叫他安安眈眈工作,无需分心,程立霆在电话里沉默半晌,咵哒挂了。
生气了,叶本初知道,他总是以长辈姿态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他只要说一句“我想你”,程立霆也不至于发火,但他往往说到“我”字便没了下文。
这方面柳雅甜胜出他百倍。
得益于她出挑的外貌和开朗的x_ing格,没几天新媒体部门上下都被她征服,午休老围着她谈天说地。叶本初有一次路过,听见柳雅甜在说“是呀,他超帅的,我追了好久好久好久……都还在追!”,众人不敢相信还有她追不到的人。柳雅甜说:“我很小就出国了,天天吃汉堡可乐,初中超胖的,有180多斤吧。是他带我跑步健身,慢慢地我就变瘦了。他什么都很优秀,就是话少,对人挺冷淡的。”
叶本初假装在饮水机面前接水。
柳雅甜继续说道:“为了追上他,我一直努力变优秀,我念社会学也是为他,想跟他靠得更近。宿舍还租在他隔壁,不过他经常不在学校,遇上都很难得。”
“雅甜,我都要听哭了,你这么痴情,他居然无动于衷!”
叶本初手一抖,心想说这话的小编辑前两天不还在办公室发誓,要做冷血无情的中国第一狗仔?
“难追才有挑战嘛,我现在住在他家,已经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啦。”柳雅甜刚高兴地说,突然话音一低,“唉,这几天他工作好忙,都见不到他……”
叶本初的水接了五分钟终于接完了,低着头从过道飘过,假装是聋子,结果又听得一句“不过最新消息他今晚会去健身房,我得假装去偶遇”,差点把水全洒出来。
柳雅甜是富家小姐,一张一万九的VIP卡对她来说九牛一毛。回国翌日就去商场买的运动服物尽其用,每晚都被汗水s-hi透。越野人生灯火通明,她刚踏进电梯,就听有人大喊“麻烦请稍等一下!”,结果闪进来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
“欸,叶编?!”
“呼——呼——”叶本初浑身一僵,抬眼,“呃……”人生处处喜相逢,情敌路窄,唯有亮剑,咳咳。
柳雅甜倒是惊讶过后立即想通:“叶编也来立霆哥的健身房啊?”叶本初尴尬地笑笑:“来得比较少……”少到什么程度呢,他连运动服都没带,当场买的。柳雅甜毫无察觉,还贴心地帮他挑款式。前台小哥边结账边和她说笑:“柳小姐,老板就在里面哦。”柳雅甜捂嘴偷笑:“谢谢啦。”
看来是安c-h-a了眼线,用心良苦。叶本初接过衣服,自愧不如,两人一起走进大堂,来健身的人还真不少。柳雅甜啊地轻呼一声,指着一处角落道:“立霆哥在那边欸。”叶本初顺势望去,几天不见,那人依旧挺拔如松,一个背影就胜过千万。
“我去……唔,打个招呼,叶编一起吗?”
“……不,不了,我去换衣服了。”叶本初落荒而逃。那股子野气横生的劲儿在见到对方背影后一泻千里,眼睁睁看着柳雅甜脚步轻快地朝他走去,而自己胆小如鼠地一退再退,叶本初信了徐浪的邪,拉下脸倒贴,结果还没成功贴上去,就惨遭截胡。
新衣服有股塑胶味道,叶本初管不了了,学人模样做了点简单热身,就上了一台角落里的跑步机。越野人生面积非常大,左右横跨近百米,器材琳琅满目,人满为患,想第一眼搜到一个块头孱弱的中年男人,难度不低。
隔壁的大块头见叶本初没跑几步就汗如雨下,脸上写满嘲笑,亏他的身形做遮挡,叶本初能瞥见远处在教柳雅甜练坐姿推胸器的程立霆,他挥手数着节拍,在柳雅甜使不上劲儿的时候适当帮一把。贴心私教,大概如此。
说心里不泛酸是假的,叶本初收回视线,死盯着计数表盘,才跑了一公里,他已经快要晕厥。两手扒着扶手接不上气,一旁的大块头忍不住问:“喂,旁友,要紧伐?”
叶本初浑身s-hi透,脸色苍白,觉得自己就是来遭罪的,身心双重的那种。他下了跑步机,低着头快步路过程立霆,后者背对着他,根本看不见。更衣室人很少,这个点也就他这种弱j-i遇难而逃。拿毛巾擦了擦汗,叶本初脱下运动服,光着白花花的上身,突然顿住了。
马不停蹄赶完工作,花近百块招了出租,又咬牙买下一套五百多的运动服,跑了个半死不活,就这样回去了?
他莫不是傻逼?
对,他是,大傻逼。
明明很想见他,却又故作洒脱,愚蠢得猪都想笑。汗珠仍顺着下巴尖往下滴落,叶本初咬咬牙,转身,拉开移门——
门外一道黑影立马扑进来,把他堵了回去!
“哇啊——”
叶本初跌跌撞撞往后倒,被人一把揽住腰,质问:“脱光光打算给谁看?”叶本初和他s-hi身相贴,触感黏腻:“你、你不是在外面……”程立霆居高临下压制着他:“你以为我是瞎的?和雅甜一起进来,就躲开我?”
叶本初本就郁闷,听他亲热地喊人名字,酸不溜丢道:“我怎么敢打扰你们二人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