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心上人是吧?”邵丰文摆摆手,笑容意味深长,“那我先走了,回去好好安慰我闺女去。”
邵丰文提起包,在临走前又丢下一句:“小钟,年轻人要主动点,温柔体贴点,才能抓得住机会。”
钟弗初愣在原地,还在想他前面说的一句话。
周予安在病床上看新闻,越看越生气。
那个视频分明是断章取义的污蔑,视频看起来是钟弗初主动攻击家属,但真实情况是钟弗初为了他才还击的。
他刚在评论里和喷子骂了几句,就看到病房门打开,钟弗初走了进来,手里提着饭盒。
周予安看到钟弗初,什么烦恼都忘了,他扔下手机兴奋的蹦下床,跳过去笑道:“我还以为你回去了!”
钟弗初见他动作这么大,眉头不自觉蹙起,冷声道:“回床上去。”
周予安撇撇嘴,乖乖回到床上坐着,看着钟弗初把桌板架好,把饭菜一一放上去,最后还将酸n_ai的吸管都c-h-a好了才放在桌上,明明自己手也挺不方便的。
周予安觉得今天的钟弗初似乎格外的体贴,于是他得寸进尺了:“钟医生可不可以多陪我一会儿?我给你直播表演吃饭。” 他拉住钟弗初的胳膊摇了摇,笑容十分讨好。
钟弗初晚上和宋涤新有约,他看了眼周予安不安分的手,犹豫了会,还是说:“我晚上有事。”
周予安不依不饶,将额头靠在钟弗初胸口,蹭了蹭,吸了吸鼻子:“就陪我一会好不好?你若走了,就没人和我说话了。”
钟弗初上身微僵,他看着周予安的头顶,柔软的头发被蹭的有些乱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轻轻覆上去。
周予安见撒娇半天没回应,扬起头将尖尖的下巴磕在钟弗初身上,抬眼望去,正好看到钟弗初已经抬起的手,和游移而慌乱的目光。
钟弗初刚要收回手,就被周予安抓住,然后被他放在了自己的头顶。
周予安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弯起眼睛笑道:“揉揉我啊。”
钟弗初紧抿着唇,动了动手指,柔顺黑亮的短发从指间滑过,周予安像猫一样眯着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乖巧。
他忍不住将手向下滑去,抚过周予安薄而软的耳朵,周予安轻轻颤了下,侧过脸颊在钟弗初手心里轻轻蹭了蹭。
钟弗初倏地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别开目光道:“我先回去了,你…晚上早点睡。” 说完很快就转身走了。
周予安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居然也有撒娇没成功的一天?
夜晚的书房里,宋涤新观察着对面的房子主人,除了右手被包扎起来,他确实与之前没有什么差别,眼中丝毫没有视频里的戾气,甚至多了几分被熨帖过的沉静。
宋涤新回归正题,说道:“钟先生,你们院里今天发生的事我听说了,实在令人心痛,我看你手上受伤了,严重吗?”
他状似无意的将手轻轻覆在钟弗初右手上,做出一副要查看伤情的样子,但钟弗初却迅速将手移开,眼中戒备之色隐隐,冷淡的说道:“不严重。”
宋涤新在心里记下“反感肢体接触”,笑容不变的问道:“我在新闻里看到有你的视频,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钟弗初放下戒备之色,说道:“医院里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我早已习惯。”
宋涤新松了口气,他自从在钟牧远那儿了解过以后,就有些担忧钟弗初的心理状态,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也是,钟弗初这样的人,心比常人冷硬,哪有他想的那么脆弱。
宋涤新换了诊疗计划,决定不再一味的去挖掘钟弗初的过去,那对于病症没有丝毫帮助,反而让当事人陷入不好的回忆。
心理学里有一种治疗方法,叫叙事治疗法。
每个人的人生由他所经历的一个个“故事”组成,快乐的、悲惨的、痛苦的……心理创伤者感到绝望抑郁,是因为他们在“叙述”故事时,把“问题故事”当做自己人生的主线。
而心理咨询师要做的就是把那些意外的、偶然的、让病人感到愉悦的“美好故事”进一步发展下去,使得这些不起眼的“支线”越来越鲜明,让一开始显眼的“问题故事”不再突出,最后“美好故事”渐渐成为人生的主线。
现在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出有没有这样一个契机,钟弗初曾脱离了“问题故事”的控制,那个契机或许就是他的“美好故事”。
“我听叶阑说,你在大学时有一个女朋友,好像最近在你们医院给父亲看病,你们是不是……”
宋涤新做出一副“你懂的”表情,他心想如果那段大学恋爱对钟弗初而言是美好的,现在趁机继续发展下去不失为一件好事。
钟弗初蹙起眉,他怀疑是不是有人把这件事昭告天下了,神色有些不悦道:
“没有,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宋涤新以为他只是表面上的抗拒,于是笑吟吟道:“我初恋是在高中,记忆很深刻,可惜后来我们不在一个大学,联系就淡了,前段时间听说她结婚了,我还难受了一阵子。你毕业后有联系过她吗?”
宋涤新企图用自己的经历引发钟弗初的共鸣。
“没有,最近才见到。” 钟弗初回答的干脆。
“……那你们当时有做过什么印象比较深的事情?比如有没有哪次约会很浪漫?”
“忘记了,应该没有。”
“……”
宋涤新不死心的又问了些钟弗初在初中、高中的记忆,试图挖掘出一些美好瞬间,结果都是白茫茫一片。
他本来想问钟弗初关于钟源的事,但一想钟源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即使有美好记忆,现在也只有惋惜和痛苦,还不如不问。
宋涤新心里暗叹一口气,这是一个矛盾的人,他对名利云淡风轻,对爱情无知无觉,人生被精细的规划计算,没有丝毫意外之喜,看起来本应心绪平静的生活,却又时常桎梏于童年记忆。
钟弗初已经敏锐的察觉到宋涤新的用意,直截了当道:“宋医生,你大可以说出你的想法,我会尽量配合。” 不用这样拐弯抹角。
宋涤新干笑了下,说道:“那我直接问了,你有没有在某一个时刻,发生了一些让你意外却高兴的事情,或者说,当你沉浸在过去的时候,有什么让你转移了注意力?”
他本没抱什么希望,以为钟弗初会干脆的说没有,却见他沉默了下来。
宋涤新燃起一丝信心,耐心的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对面的人终于开口道:
“或许有。”语气有些犹豫不决。
“为什么是或许?”
“因为我也不知道,那会有多久。”
或许明天就沦为陌路,美好烟消云散,生活复归于此,一如既往。
宋涤新提起精神,循循善诱道:“无论有多久,既然它让你有所不同,那你就要努力留住它,让它成为你的美好故事。”
“美好故事。” 钟弗初重复了一遍这个有些奇怪的词。
“对,属于你的美好故事,让你心驰神往、甘愿为之放下过去的美好故事。”
第十三章
第二天医闹的事情已经被压了下去,很多新闻和视频一夜之间被删除,之前闹事的家属也没再来医院,有人传言是老院长出手。
钟弗初右手负伤,邵丰文给他请了三天假,但他还是一大早就出了门,把车停好后,他去了医院附近的甜品店,买了一小盒蛋糕,又去旁边的鲜n_ai店买了一盒牛n_ai。
“哎哟,钟医生竟然也会吃这么甜的东西,还是要送人啊?”赵贤看了眼钟弗初手里的盒子,颇不正经的笑了笑。
“这是底下那家店的新品吧,钟医生,我拿我的四喜包子和您换不好?”李慧婷也凑上来,她最喜欢这些甜食了。
钟弗初将蛋糕盒放远了些,不冷不淡的说:“你上次的检讨呢?”
李慧婷笑容僵住了,刚要拿着包子溜走,又被钟弗初喊住:“去把这些拿给42号床。”
“哦好的。”李慧婷心说你怎么自己不去送呢,但还是把蛋糕和牛n_ai拿了起来。
她刚一出办公室门,就迎头撞上周予安。
“不用送了,正主自己过来了。” 李慧婷将蛋糕和牛n_ai塞在周予安手里,笑着说:“这是钟医生送你的。”
周予安愣着拿过来,看向钟弗初,却见他说:“甜品打折,顺便就买了。”
李慧婷贴向周予安的耳朵,轻声说:“那家店死贵死贵的,从不打折。”
“检讨。”钟弗初在里面冷不丁的说道。
李慧婷缩着脖子走了,周予安嘴角快翘到天边,走到钟弗初身边说:“感觉欠了钟医生好多钱,我以后请你吃饭还回来好不好?”
赵贤站起身要去住院部,笑着说:“我们科室每次聚餐钟医生都不去的,请他吃饭比登天还难。”
钟弗初拿着钢笔在桌上敲了下,看了眼赵贤,赵贤忙收起笑容走了。
周予安没注意到这些,他在钟弗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打开蛋糕盒,里面是一块做的很精致的抹茶蛋糕,有很淡的清香,闻着一点儿也不油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