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予安在楼下看到徐行的时候,差点儿惊掉下巴。
徐行戴着一副墨镜,抱着胳膊靠在风s_ao的红色保时捷上,朝他打了个响指,路过的大妈大爷小屁孩都纷纷回首侧目。
周予安站在原地不敢靠近,用手捂住眼睛道:“小徐同志,我们是去医院,不是去应聘牛郎店!”
他还是在大学时看到过徐行打扮成公蝴蝶的样子,一副马上就要四处传粉的架势。
徐行将周予安拽进车里,摘下墨镜道:“就拆个线?要多久?”
“不知道,你先送我去附近的商场,我要买点礼物送给钟医生的爷爷。” 周予安说道。
“爷爷?”徐行皱了皱眉,瞬间恍然,“你是说那个晚钟家园的园长吗?”
“是啊,他前几天腿摔断了,现在还在住院。”
徐行若有所思,过了会道:“那我也买点吧,去看望看望。”
周予安疑惑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和老人家见过面,你见都没见过就送礼?”
徐行拍了下周予安的头,说道:“将来你和姓钟的成了,他就是你爷爷,那也就是我爷爷,我这个孙子看看怎么了?”
周予安被这无耻的逻辑惊到了。
两人在商场买了一堆价格不菲的礼物,多是各种营养品保健品,把车后座都塞满了。
到了医院后,周予安撇下徐行,直奔胸外科办公室,但并没有看到钟弗初。
李慧婷见到他双眼一亮,走过来道:“予安,许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周予安笑着寒暄了两句,忍不住问道:“钟医生呢?我今天过来拆线。”
李慧婷愣了愣,笑道: “钟医生还在做手术。不过拆线这种简单的事钟医生一般不会做的,要不我给你做吧?5分钟就好了。”
周予安连连摇头,“不了,我还是想让钟医生拆。”慎重拒绝的样子仿佛不是去拆线,而是去拆骨头。
李慧婷笑了笑,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让女x_ing做。
周予安心想钟弗初既然不在,那就先去看钟牧远好了,他给徐行打了个电话,让他把礼物都带上来,然后又问了李慧婷钟牧远的病房。
徐行提着大包小包火速赶到,两人跟过年看亲戚似的去了钟牧远的病房,正好碰见叶阑在那儿照顾,一副爷慈孙孝的场面。
“唉!这不是弗初的小朋友么?”钟牧远冲周予安招了招手,和蔼笑道。
周予安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弗初的小朋友”闹红了脸,他走过去恭恭敬敬喊道:“爷爷好。” 又向叶阑说了句“叶医生”。
他刚要向两人介绍倒贴过来的徐行,就见到叶阑目光越过他,看向后面的徐行,说道:“徐先生?”
目光在周予安和徐行之间游移。
周予安惊讶的看向徐行,用口型道:“你们认识?”
徐行放下礼物,摘下那副欠扁的墨镜,人模狗样儿的走过来朝叶阑微笑道:“叶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然后胳膊搭在目瞪口呆的周予安肩上,“他只是我的朋友。”
只是朋友的周予安:“……”
半个小时后,徐行已经和钟牧远打成一片,从文学谈到象棋,从天文说到地理,左一个爷爷右一个爷爷,周予安从不知道徐行这么健谈,把他衬的黯淡无光。
叶阑有些无奈,看向一旁的周予安,轻声道:“你们来找弗初吗?他上午的手术应该差不多结束了。”
周予安刚要回答,徐行却c-h-a进两人之间,对叶阑微笑道:“不,我是来找你的。”
又在周予安耳边道:“你怎么还不去找姓钟的?”
他瞪了徐行一眼,向钟牧远和叶医生告了别,又去了一趟胸外科办公室,李慧婷却说钟弗初结束手术后去了陆爷爷那儿。
钟弗初师傅的病房他还记得,一路狂奔不带喘气的跑到特保病区15号病房,却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看到两个正暗流涌动的人,其中一个是钟弗初,另一个……
“予安?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儿?”
一身闪银西装的男人走过来,他头发被细致的拢到脑后,行动间昂贵耀眼的胸针微微摇动,古龙水味道扑面而来,今天的徐行和他一比都变成了田园小清新。
“陆岩学长……”周予安艰难的打了招呼。
陆岩状若自然的将手搭在周予安肩上,朝一旁的钟弗初挑了挑眉,笑道:“抱歉,钟医生,小学弟来找我,我只能先失陪了。”
周予安浑身不适,想往旁边挪动,却被陆岩搂的更紧,他抬头看去,钟弗初正目光沉沉的盯着他的肩膀,和肩上的胳膊。
他潜意识觉得不妙,急忙挣开了陆岩的胳膊,跑到钟弗初身后,探出头说:“学长,抱歉,我是来找钟医生的,先失陪了。”
他站在钟弗初背后,没看到钟弗初脸上的神情,但陆岩看到了。
陆岩眯了眯眼睛,复又勾起唇角笑道:“予安,你还记得你大学时给我的情书吗?我至今记得里面有六处语法错误,要不要我指给你看看?”
周予安僵在当场,喉咙被火烧一样滚烫,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岩会随口说出这种隐秘的陈年旧事,把他搞个措手不及,恨不得变身海底电缆被永远埋葬。
心脏被一只手用力攥紧,他忐忑的抬头看向钟弗初,却看到他沉默的转身离开。
周予安惶惶不安的跟了上去,没顾上背后一脸兴味的陆岩。
“钟医生,陆岩那是开玩笑,你不要听他瞎说,我当时给他写情书只是写着好玩的,没有很认真。”
他紧紧跟在钟弗初身旁,妄图解释清楚,“而且我和他只是在美国读书的时候有过接触,回国后就没有联系了。”
钟弗初却没理他,继续往前走。
周予安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自己的解释有些多余,钟弗初会在意他喜欢过谁吗?但他还是想解释,
“我那时年纪轻不懂事,觉得他长得不错,还挺有才华的,脑子一时不清醒,就给他写了一封情书,但我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
他越解释越乱,解释的前后颠倒自相矛盾,而钟弗初的神色却越来越难看,一点儿眼光都不屑给他,仿佛他只是空气。
周予安十分委屈,然后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怄气,他几步跑到钟弗初面前,拦住他,破罐子破摔道:
“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有意见吗?”
钟弗初停下脚步,低头盯着他,眼底闪过嘲讽的笑意。
“周予安。”
他屏住呼吸,手指攥紧,瞪着钟弗初,听最后的宣判。
“你眼光真差。”
第二十五章
周予安怔了怔,突然弯着眼睛笑了,越笑越开心。
有人骂起人来,竟也会把自己也给骂进去。
钟弗初皱眉看着笑个不停的周予安,什么都没说就匆忙转身走了,走了一会见周予安没跟上来,回过头催促道:“过来拆线。” 声音沉沉的,似有些生气。
周予安忙跟了上去,在一旁讨好的笑道:“你以后绝对会后悔今天对我的评价,信不信?”
钟弗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说:“是吗?”
这个问句有些奇怪,听着像是肯定句,周予安鼓了鼓脸。
拆线确实很快,钟弗初拆的尤其快,几下子就用剪刀把线结给抽出来了,周予安都还没来得及喊痛卖点儿惨。
“回去注意护理,不要拉扯到伤口。”钟弗初取下手套,目光扫过周予安胸侧愈合差不多的伤口,新生的皮肤呈现淡红色,在一片白皙的肤色中格外显眼,他转瞬移开了目光。
周予安应了声好,低头扣上衣扣子,他还在想陆岩的事情,问道:“你和陆岩认识很久了吗?”
钟弗初眉峰一蹙,神色不太好看,顿了顿说道:“我师父是他爷爷。” 而且还是高中同学,但他实在不想说这段历史。
周予安眨了眨眼睛,笑着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你的辈分比陆岩大啊。” 想了想,又猛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我是陆岩的学弟,岂不是比你小了一辈。”
钟弗初眉头蹙的更深,卷起病历在周予安头顶重重的敲了下,冷声说:“你可以走了。”
周予安摸了摸自己的头,觉得钟弗初似乎又在生气,对他笑道:“钟医生,你是不是挺讨厌陆岩啊?”
钟弗初却打开了门,望着他,一副请他出去的样子。
周予安念念不舍的站起身,他突然发现,到此为止,这场手术才是真的彻底结束,以后他就不是钟弗初的病人了。
两个人一起往外面走,路上经过露天阳台,那里依旧有许多小孩子在玩耍,一派天真无忧,吹来的凉风让周予安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一旁钟弗初的白大褂也被微微吹动,在阳光里白的发亮。
他突然想起住院的第一天,他曾在这里看到钟弗初对一个小女孩展露笑容,他也曾在这里干过一件傻事,没准儿那个小男孩,还会偶尔想起某个无法飞升的哥哥。
紧接着后面的一桩桩事情,像潮水涌上来又退下去,他心里蓦的平静,像是许久以前两个人也这样平常的并肩走过,或许是微风很好,或许是阳光很好,他一点儿也没紧张,嘴角还带着轻松的笑意,对钟弗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