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师看了李慧婷一眼,故作吃醋道:“小姐姐,我不可爱吗?如果在我和他之间,你会选哪个?”
李慧婷翻了个白眼:“你没他好看又没他可爱,我当然选他。”
钟弗初轻咳一声,两人瞬间安静下来。
一个多小时后,手术完成,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上午安排的手术全部结束。护士们上来将病床往麻醉苏醒室推去,医生们脱下手术服,洗了手打算去吃午饭。
李慧婷和麻醉师约好了去食堂,见钟弗初还在原地,便问道:“钟医生不去食堂吗?”
钟弗初喝了几口水,摇头道:“我去看看。” 然后转身朝麻醉苏醒室走去。
麻醉师对一旁愣了神的李慧婷笑道:“我就说吧,钟医生还是去看他了。”
麻醉苏醒室里躺着许多仍未苏醒的病人,有几个护士在照看,见到钟弗初进来,惊讶道:“钟医生,是手术出了什么问题吗?”
钟弗初走向其中一个病床,说道:“没事,只是来看看。” 护士只好放下疑惑离开。
周予安面色宁静的躺在病床上,只有长卷的睫毛偶尔轻颤。
在钟弗初的印象里,这个人总是在不断说话,笑着说话,哭着说话,理直气壮的说话,可怜巴巴的说话……现在终于安静下来了,又觉得缺了点什么,
像是七八点的云雀,在窗台上叫的剧烈,欢快的啄碎每一个清净睡梦,但若它们就此飞走,人们又觉得清晨不是那个清晨了。
手机响起来,是叶阑的电话。
“弗初,你怎么没来食堂?”
“你先吃吧,我这里有个病人没人照顾。”
叶阑叹气道:“还有那么多护士呢,何必你自己亲力亲为。” 他顿了顿,接着道:“来太晚食堂饭菜都没什么了,这样吧,我给你打包上来。”
钟弗初想了想道:“打两份吧,病人也没吃饭。”
“行,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可怜鬼,做手术家人都不来照顾的。”
钟弗初挂了电话,站在病床旁拿着手机看新闻,看了好一会,听到一声轻哼,他低头看去,发现周予安眼皮掀了几下,已是快要醒了。
“钟医生?” 周予安微微睁开眼,目光迷茫的看着钟弗初。
看来意识挺清醒,钟弗初打算把病床推回到病房,一旁护士很有眼色的上来帮忙,被他拒绝了。
“钟医生,你带我去哪里玩?” 周予安努力睁了睁眼睛,眼皮重的又要阖上。
钟弗初没理会他的胡话,径直将病床推出了麻醉苏醒室,他身高腿长,推起来很是轻松,倒像是在超市推着购物车。
“司机,你开车太快了!能慢点不?” 周予安惊道。
“……” 走廊上的人纷纷看过来,钟司机将病床用力推进专用电梯,迅速关上电梯门后松了口气。
电梯里没有其他人,周予安迷迷糊糊的看了圈头顶的电梯灯,才扭头看到钟弗初站在一旁,他迷茫了会,问道:
“钟医生?你来查房吗?”
钟弗初低下头看着他,敷衍的嗯了一声。
电梯的灯光有些强烈,周予安半眯着眼,突然道:
“我的银行卡密码你想知道吗?”
钟弗初收到了一条短信,他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接道:“不想。”
“密码是我生日倒过来。”
“……”钟弗初在思考能不能用个什么东西堵住他的嘴。
周予安忽而又问道:“你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我给你介绍一个,除了x_ing别,其他没问题。”
钟弗初继续看着手机,没搭理他。
周予安没听到回应,安静了两秒,又说道:
“我觉得小新哥说的不对。”
钟弗初没反应过来,不自觉问道:“什么不对?”
“他说我们不合适,我坚决反对。” 周予安皱了皱鼻子。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钟弗初推着周予安往病房走去。
“我觉得我们超级合适,你说呢?” 周予安继续道。
“不合适。”钟弗初忍不住道。
“是吧,我也觉得合适。”周予安根本没听。
钟弗初不再搭话,他看到叶阑提着饭盒过来了。
叶阑走过来看了眼周予安,见他睁着眼,以为他清醒着,便道:“你好,我是叶阑。”
“我们十全十美,天生一对,是吧钟医生?”
叶阑一脸错愕的看向钟弗初,后者别开头,说道:“别理他。”
第七章
病房里,周予安又昏睡过去,叶阑看着自己多打的那盒饭,无奈道:“看来白打了。”
钟弗初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周予安,轻声道:“他这里多得是吃的,不会饿着。”
叶阑其实并不是在担心周予安没饭吃,他看向钟弗初,好奇道:“你和他好像很熟的样子?你们以前认识吗?” 印象里钟弗初几乎很少和病人有私下的来往。
钟弗初沉默了会,找了个合适的理由:“他是宋涤新的学弟。”
叶阑恍然道:“原来这样。” 顿了顿,转而问道:“你和宋医生相处怎样?之前他去过一次你家里了吧?”
钟弗初模棱两可:“还行。”
叶阑便知道他们没有实质x_ing的进展,他心里有些复杂。
他在钟弗初办公室陪着他吃完了中饭才回去。
夏日的午后莫名开始一场暴雨,钟弗初将窗台上的绿植搬回桌子上,他盯着眼前这方绿色,想着病床上周予安说的话。
他并非全然迟钝,对其他男男女女的爱慕多少能感知到,但那些纷飞的情绪于他而言不过是浮沫泡影,不值一看。
病痛中的人,容易对救助者产生痛苦以外的依恋。
但这些热情消长如汛,来去无影。他没有心情去理会周予安的心血来潮。
周予安睡了没多久就又醒了,他醒来的时候发现病房里除了他空无一人,窗外雨声密集如鼓,强烈的失落像黑压压的云袭在心头。
热闹没有,殷勤没有,只有那个该死的引流瓶还连在他身上。
他打开微信,李慧婷给他发了一张图片,附言:“你的肺大泡”。
照片血红把他吓了一跳,他发了张自来水冲眼睛的表情,回了句:“怎么像鱼泡,太恶心了,还好我没看到实物。”
李慧婷回复道:“钟医生说你不敢看,所以我们就没打算给你看了。”
周予安嘴角扬起笑,回复道:“钟医生是我肚子里的小蛔虫吧!”
正笑着,小蛔虫就打开病房门走了进来。
周予安双眼先是一亮,然后又一暗,像一盏灯开了又关,语气带了些哀怨,尾音拖得很长:
“我醒来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这是毫无立场的撒娇耍赖,医院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谁也不可能专程陪他。
钟弗初嘴唇微抿,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后只是说道:“后天取引流管,这两天还要继续注意,饮食一定要清淡。”
周予安无精打采的哦了一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出院?”
“四天后。” 钟弗初看他一脸懊丧,接着道:“如果恢复的快,提前一天也可以。”
周予安偏头看向钟弗初,疑惑道:“为什么要提前?我才不要提前呢。”
钟弗初怔了怔,就听他继续道:“我还想多住一会,因为我……” 周予安一向很溜的嘴皮子突然卡了壳,钟弗初低头看着他,手指按在床沿栏杆上。
“因为我不想工作啊!徐行就是个资本家,压榨我这个无产阶级工人,出院回去就得帮他干活,还不如在医院躺着舒服呢。”
周予安笑嘻嘻的看向钟弗初,却发现钟弗初的神色似乎有点失望的样子?
钟弗初转开视线,叮嘱道:“即使出院后,也不能过度劳累,更不能剧烈运动。你最好跟你朋友说清楚。”
周予安仰着脸乖乖的点头,钟弗初这般耐心嘱咐的样子,全然没了平常的冷漠,好像就是他的哥哥一般。
他突发奇想,问道:“诶,钟医生,你有弟弟吗?”
钟弗初脸色却瞬间冷淡下来,那一点微不可查的柔和烟消云散。
“没有。”
回答的短促又干脆,似乎在否认什么让他厌恶的东西。
周予安莫名其妙,刚要问他怎么了,钟弗初就转身走了出去。
他说错什么了吗?周予安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就问了个不痛不痒的问题,钟弗初怎么反应这么大?
钟弗初回到办公室,李慧婷发现他脸色不太好,心里有些忐忑,但还是走上来悄声道:“钟医生,邵主任和23号床的家属吵架了。”
邵丰文是胸外科主任,有些古板执拗,前段时间他力排众议,接收了一个从下面县医院转来的肺癌男x_ing病人,该病人将近八十岁,肺癌已到Ⅲa期,还出现了淋巴结转移,手术风险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