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在外数月有余,可问归期?”
胡青结尾时落了这样一句话,叶昭抖抖信纸,盯着那几个字翻来覆去看。
“在想什么?”
听得耳边有人发问,叶昭下意识就回道:“在想...”
才说出两个字又立马闭了嘴,侧头去看偎在她肩头上的柳惜音。
“想什么?”
叶昭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把胡青的信递给她:“在想回京的事儿”
柳惜音拿到信,也先细细看了西夏那部分,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最后那句话上:“漠北都开春了,是该考虑回京的事”
叶昭懒洋洋挨着她的脸,笑了笑。
从前在漠北时,无忧无虑,什么事都不用想,在外边胡闹累了就回家。所以漠北城破时她曾以为再也没有家了,这些年在马上东征西战,像没了根的浮萍,纵使京城里还有座将军府,但那到底是不同的,她生在漠北,长在漠北,漠北没了,她的家就没了。
可是现在回到漠北呆了这么些天,有身边这个人,心却突然定下来,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家。
“过几日吧,挑个风和日期的好天气,我们回京,狐狸说郊外的花开得可好,到时候出门去踏青”
“阿昭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起花花CaoCao了?”
“你不是喜欢么?”
叶昭低头抿唇,语气确定到仿佛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再自然不过。
柳惜音揽过叶昭的手臂抱进怀里,靠在她肩头,蹭了一下,她忽地笑出来,开心极了,还带点羞意。
叶昭觉得喉咙有些发干。
柳惜音刚沐浴完回来,和她一样只穿着寝衣,两人贴在一起,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一切。她的手臂让柳惜音抱在怀里,手肘曲折处抵着某处柔软,那其中暖融融的热度传到她这儿,就突然有些烧得慌。
“时候不早了,睡吧惜音”
叶昭胸口艰难起伏几下,声音都沙哑了几分。
和柳惜音呆在一起越久,心里某种脱缰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叶昭知道自己在渴求些什么。
梦中和之前她都以为女子与女子不能有床第之欢,可七夕那天惊鸿一瞥的画面将她这样的想法击的粉碎。
——她看见赤身裸体的两个女人抱在一起抵死缠绵,□□着喘息着,全是□□的气息。
原来女子与女子……也能有……床第之欢?
“阿昭?怎么还坐着不动?”
柳惜音放开叶昭的手臂,发现她不知在想什么,双眼发直,满脸呆滞,脸颊微红,看上去傻乎乎的。
“阿昭?”
她去揪她的衣角,扯着摇了摇,叶昭猛然从失控的思绪里回神,柳惜音凑过去,亲了亲她侧脸。
叶昭感觉舌头跟打了结似的,一句话在嘴边颠三倒四转悠了好久就是说不圆,她干脆掀开被子,把脸埋了进去。
那个画面真是说不上好还是不好,她现在整个人都怪怪的,之前不知道时与柳惜音再亲密也未曾想过其他,现在……
现在她怕吓着她。
“阿昭,把脸挪出来,会憋坏的”
叶昭摇头,她要先背几段兵书静心再说。
柳惜音见怎么说她都不肯从被子里出来,干脆压在她身上,去掰她的脸。
那两处柔软抵着叶昭的背,不时因着柳惜音的动作还会蹭动几下。
叶昭咬牙,一忍再忍,心底那根弦绷地死紧,眼见一点点在断裂。
“阿昭……唔!”
柳惜音不料叶昭会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叶昭就俯下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紧接着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惜音,女子与女子……”
“也是能有,床笫之欢的”
她说话时的热气打在柳惜音耳廓上,染红了一片,柳惜音眨巴眼,似是没反应过来叶昭说的是什么意思。
女子与女子……床笫之欢?
叶昭憋红了脸:“……我会,忍不住的”
“可我……还,还不会……”
“所以……所以”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犹如蚊呐女子第一次都痛……她什么都不懂,下手又不知轻重,弄伤了她怎……怎么办。
柳惜音撇开脸,咬着下唇,霞色从她修长的颈一直蔓延到脸上。
阿昭在……在说什么……
两人一齐红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叶昭闭着眼睛,从柳惜音身上挪开,又扯过被子,把自己包了起来。
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她这些年在军中什么没见识过,纵使这女子与女子的床第之事是第一次知晓,也……也不应当这么狼狈啊。
叶将军心里哀叹。
柳惜音撑起身,她本来让叶昭那番话羞到不行,可一见阿昭这个样子……
“阿昭”
叶昭感觉到柳惜音隔着被子抱住自己。
她低低应了声。
“只要是你……只能是你”
只要是你,只能是你。
那么交付一切,都没有关系。
她是她的妻。
叶昭在被子里咬了咬自己的手掌,她扯开被子钻出去,把柳惜音反抱入怀里。
“睡吧……睡吧惜音”
她拍着柳惜音的背,喃喃。
再等一下。
就再等一下。
春分后第一日,胡青秋水秋华和赵玉瑾等在东京城郊外。
胡青沉静远眺,秋水秋华在他身边顾自念叨怎么还不来。
赵玉瑾去一旁的树上摘了片叶子,放在嘴边吹。
胡青侧耳听了几句。
他在反复吹着某首歌谣里的一句——
胡不归……胡不归。
那日春光明媚,不时有微风拂面。
有人骑马慢悠悠走过小径出现在他们视线里,自漠北踏春而归。
☆、二十四
二十四、
征西大将叶昭归朝,与柳惜音一同面圣。
朝堂见着叶昭先是炸了一锅,再见着她身边的柳惜音,一瞬更是喧哗地恨不得掀了殿上的屋顶。
“臣叶昭”
“民女柳惜音”
“见过吾皇”
二人双双下拜,皇帝不知道是该先叹气还是先发火,抬袖让她们平身:“起来吧”
接着语气骤沉:“各位卿家可是把着朝堂当成了茶肆?吵闹不休,成何体统!”
天子一怒,愤愤的大臣立时噤声。
“之前大捷凯旋,你上书告假未归,便将你的封赏押后,现下你回朝,应当论功行赏”
皇帝静了一会,平息下起伏的怒气,悠悠说道,底下的大臣这才明白当时皇帝对主将不归一事为何无动于衷。
“柳姑娘于此役中也是功劳甚大”
“击退西夏,斩杀两个皇子,护我山河,扬我国威,以功而论,予你二人官爵金银本是应当,不过朕觉着,还是轻了些,按下该有的封赏不提,你们可有想要的?”
西夏此次失了两个皇子,元气大伤,内乱又频起,大宋边境起码可保数十年安稳,休养生息,积蓄国力。
“叶昭确有想求皇上之事”
皇帝说完这番话后朝堂静了一刻,叶昭神色平静,撩开衣摆,再度跪了下来。
“臣不要官爵也不要金银,只求皇上应允此事”
“是...何事?”
叶昭抬眼,同皇帝对视:“臣想请皇上,为臣与柳惜音赐婚”
“臣想求皇上一事”
烛火晃了晃,皇帝撑着头,他手边是一份摊开的奏折,昏黄的光映出上面稍显凌乱的墨迹。
请辞兵马大元帅,南平郡王接主将之位,和离,西夏祈王之事......
皇帝又是心惊又是好笑,叶昭的字实在入不了眼,这大约也是她回朝后写过最长的折子,言辞虽还是简略,可写的每件事都在皇帝心里的鼓上重重敲了好几记。
“请辞元帅一职为何?让南平郡王接位为何?”
“南平郡王接掌兵权,须得有个过程,西夏不安分,京城里也不安分”
皇帝低头不语,叶昭这几句话听着莫名其妙,却解释的很清楚。
他最初起意召叶昭回京受封,是为了放她在眼皮子底下,压住她身上的累累军功和手下兵权,却不料她上书陈罪揭破自己是女儿身后,他虽有惊诧,却并未起杀意,原因无他,怕寒了军心,怒了民心,再怎么欺君罔上,叶昭十几岁上阵,多次杀退辽军,护得边关安稳,也不是作假,况且女儿身正好,赐婚下去,一切担忧便迎刃而解。
现在叶昭忽然想同赵玉瑾和离,干脆请辞放手兵权,并将他的侄儿赵玉瑾推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