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越想越气,惹火了,生气地吼道:“叶清歌,你给我住手。你要看不惯我,直接将今夜的事情抖出去就是了。我正愁没个好由头到恶人谷里去自在逍遥呢!别老把自己当我老子使!”
叶清歌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提起御风剑,一招听雷杀过去,巫暝避无可避,只能原地运功抵挡。
巫暝这一提气,便觉不妙,内力竟如开闸洪水,奔流而出,源源不绝,如此一来,他这招不仅能抵御叶清歌的剑气,甚至会反推叶清歌的剑气,重伤叶清歌。他欲强制半途收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一时之间不听使唤了。
叶清歌只见一道蛇影巨像在巫暝身后闪现,一晃而逝,快的像是幻觉。
而后便感觉到一股糅合了他的剑气的磅礴内力,如龙如蛟,奔涌而来,如潮水般淹没他。刹那间,他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叫万箭穿心,短暂的失去意识后,一股股炸裂的疼痛感从身上每一个关节处传来,他喉头一腥,呕出一口鲜红。
月下,树也寂寂,风也渺渺,婆娑树影间飘过一声轻蔑的笑声。
叶清歌好半天才缓过劲来,他意识到自己受了不轻的内伤,耳边还有一阵阵未能断绝的嗡鸣声,连神志都尚有几分恍惚。
他浑浑噩噩的思道,巫暝的武功竟然到了如斯境界?
此时,耳畔渐渐传来银铃轻响的声音,富有规律而轻慢,甚至有些像是一支轻快的舞步。
叶清歌也无心去想了,兀自嘴硬道:“我没事。”
一只手略带强硬的抬起了他的下颚,那是一个非常轻佻的动作,叶清歌从未见巫暝用过,但他尚且有几分模糊的视线里,很快映入了那张熟悉的面庞。
那真的是一张漂亮的脸蛋。
叶清歌犹然记得,在巫暝很小的时候他义父叶归舟就很担心他最后长成一个祸害。
彼时叶清歌不懂,他总觉得巫暝是很好的,怎么会成为一个祸害呢?
叶归舟的回答意味深长,四个字,家学渊源。
叶归舟一直觉得,巫暝他爹,相貌平平,都把这个世道祸害成这样了。巫暝这个美人坯子要日后继承了他爹的x_ing情,这世道迟早完蛋。
所以,他曾经一度想狠心在巫暝脸上划两刀。
幸好这件事被巫暝他娘知道了,威胁叶轻舟,他要敢在自己儿子脸上划两刀,她就敢在叶归舟身下划两刀。
叶归舟终究没下得去手。
后来,巫暝自五毒出师回来,叶清歌的两位师父一起见了他,一块儿失礼的把手里的茶盏给摔了。
叶归舟痛苦的发现,巫暝就算没有他爹那x_ing子,也成了个祸害。
只是这次叶归舟再也下不去手了。
叶清歌也能够理解为什么花鹤翎总跟着巫暝满世界乱跑——听说花鹤翎入万花谷之前,就是长安画坛上小有名气的新秀,这种人天生对于美有一种执着。
巫暝安静下来的时候,确实就是一卷美丽的画。
只是叶清歌未曾想过,会有这样一天,陌生的神色让这种美丽变成一种恐惧。
“你没事……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对你做。”
第9章 章八
月渐渐被云掩去了。
花鹤翎觉得自己只是微微发了一会儿呆,回过神时,却发现窗外的天色竟渐渐泛起了白。
巫暝还没有回来,花鹤翎瞥了一眼他的床铺,那个可笑的枕头还塞在铺开的被子下面,床边的小火炉却早已冷了,桌上还摆着残羹。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失落——花鹤翎有时候静下来想想,挺佩服叶清歌的,他比自己年长七八岁,脾气却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
同样的事情,发生多少次,叶清歌都能一样的火冒三丈。
而他却已经从最开始的愤怒,到如今的平静,只剩下深深的疲倦。
他站起身来,准备将桌上的碗碟和那剩下的半炉冷羹收拾到厨房里去。
他知道巫暝一定会回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巫暝虽然一贯放荡不羁,但在‘那件事’上是极有分寸的。况且花鹤翎有自信,哪怕巫暝要带着唐佰越私奔,也一定会回来跟自己打一声招呼。
想到这里,花鹤翎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这算是好事儿,还是坏事。
他推门而出,扑面而来的晨风带着清新的Cao木香。
天还未亮的彻底,他端着小砂锅穿过校场的时候,却已经有勤奋的浩气兄弟在演练枪法了,还有一位断臂的僧人在一旁静坐修禅,花鹤翎不敢打搅,静静的绕了过去。
厨房里倒是人气更旺,几个新来的伙头兵正在备菜,见到他进来,咧嘴朝他笑了笑。笑的常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花鹤翎怪不好意思的。人家也都能一眼看出来,花五少这身打扮,明显不是能干活的人,立刻有个长得喜气的小葱头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锅碗。
花鹤翎更加不好意思了。
幸好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喧闹,急切的马蹄声和响亮的马鸣声立刻吸引了花鹤翎的注意力,但回来的人不是巫暝,只是一个浩气的传令兵。
花鹤翎忽然有些生气了,但不是气别人,而是气自己。
他微微皱起眉头。
小白丁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说:“花大夫呀,您还是出去吧。一会儿就能吃饭了。”
花鹤翎只好点点头,心不在焉的出了厨房的门,顺着路走往回走,复又穿过校场的时候,决定先去药房的仓库里将药浴和针灸所需的药材备齐了。他走到药房仓库的门口,发现门上挂着锁,却是虚掩着的,隔着那小木板门,他还能听见稀稀疏疏翻找东西的声音,这个情节很像是遭了贼。
花鹤翎有点郁闷了。
与巫暝正好相反,他拜入万花的时候,年级已经比较大了,花间游的功夫连入门都没学好。虽然不至于手无缚j-i之力,但估计也就只能缚个j-i缚个鸭什么的,还必须是死的,活的花大夫不忍下手。
这贼敢到浩气盟的据点里来偷东西,胆识就非同一般,花大夫自认没这么大的胆子,只好拿着笔找个不起眼的转角埋伏着,心想见机行事——
要是个小贼,偷点儿不起眼的东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要是个大贼,花鹤翎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这小破仓库能有啥东西吸引江洋大盗的。
退一万步说,要真是个大贼,他也必然不是对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越发郁闷了。
令花鹤翎想不到的是,他在暗处等了一会儿,从仓库里蹑手蹑脚走出来的人是叶猫儿。
这个人花鹤翎认识,他是叶清歌的近侍。
说起来也让花鹤翎纳闷,叶清歌自己的x_ing子刚毅执拗,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却没一个相类的,反而都偏于温软可口的类型。叶猫儿的武功平平,相貌也平平,脾气却非常的好,是个老好人的x_ing子。若不是自幼跟在叶清歌身边,不知道要被欺负成什么模样。
花鹤翎稍稍冒头瞥了一眼,叶猫儿手里拽的是一根老山参。
花鹤翎迟疑了片刻,还是追上去轻轻拍了拍叶猫儿的肩,花鹤翎的武功虽然惨不忍睹,轻功却颇有火候,加上叶猫儿心虚,一时间被吓得不轻,回头一见是花鹤翎,叶猫儿张口啊啊啊的叫了几声,才结结巴巴地道:“花……花……花先生,您……您,我没偷东西,我就是急着用,钱我放在里头了。”
说完,自知失言,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却也是后悔不及了。
花鹤翎安抚道:“我知道。只是这老山参不能随便用,有一句话叫虚不受补知道吗?”
其实这很好猜。
花鹤翎很清楚,叶清歌虽然一贯‘狠与律己,严于待人’。但在银钱这种世上,却不亏待任何人,更不用说叶猫儿这样的身边人。叶猫儿买一根老山参的钱还是出得起的,即便真的手头短缺,与叶清歌说一声,也绝非难事。何以要偷偷摸摸的来‘借’?
想必是急着用药,但也正因如此,花鹤翎身为医者方越发感到不放心。
治病疗伤,从来不是越珍贵的药材越好,最要紧的还是对症下药四个字。
花鹤翎问:“问过诊了吗?”
叶猫儿支支吾吾地摇了摇头,一脸难色。
花鹤翎见他这番态度,早知他必有难言之隐,可为医者,他也不能放任不管,便婉转地问道:“你若信得过我,可与我说说他的病症。”
叶猫儿还是摇头,神色越发为难了。
花鹤翎也是无可奈何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放他走人。
此时,叶猫儿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心理斗争,终于下定决心,苦着脸道:“花大夫,您救救我们家少爷吧。”
叶猫儿独自出来寻药,花鹤翎本也会第一时间猜测,是否是叶清歌出事了?
但昨日巫暝的态度何等云淡风轻,还劝他莫要太过cao劳,花鹤翎了解巫暝对叶清歌的感情——虽非留着同样的血,巫暝却将他视为骨r_ou_至亲。若非他已无大碍,巫暝是不可能放心的。
这养了一夜的伤,怎么还越养越糟糕了?
但既然是叶清歌有事,花鹤翎更不敢怠慢了,忙扯了叶猫儿去了叶清歌落脚的客舍。
叶清歌养伤的客舍比巫暝与花鹤翎那间要小一些,却是个单间,此时正是门窗紧闭,门口竟然还守了两个藏剑弟子。
叶猫儿将花鹤翎领进去,因为没有开窗的缘故,屋子的光线很暗,空气也十分滞闷。花鹤翎一进门就忍不住皱眉,他闻到了一股子烧焦了东西的味道。角落里还真有个炭盆,里头还有些烧的乌黑的碎末,花鹤翎匆匆瞥了一眼,也猜测不出来是个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