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可能会有危险,谢清和嗤笑,倒霉的人喝口水都可能噎死;走在街上都可能被花盆砸死,而且死相难看,想那么多干什么。
于是他就答应了,而且他也知道皇帝不会多么怀疑他这个新进的年轻人,毕竟解缙在靖难最后的表现广为天下所知,横竖谢清和不会投奔建文帝一系。如果他敢这么干,皇帝那边只要将他的身世放出来,建文帝的后人还不得把他给五马分尸。
其实仔细想想,只是需要更加谨慎小心、失了些自在,谢清和并没有太大的损失,他把玩着腰牌想到,自己反而得到了更多。只是以后和江湖朋友相处的时候,需要多注意些,不让他们难做,也不要让自己难做。
不知道师兄弟们会怎么过新年,唉,今年自己大概不能同他们一起了。还有个蔡居诚的事情没说呢,谢清和想了想,这件事还是要自己亲自说比较好,写信万一让别人看见岂不是药丸。
还有楚留香,香帅的新年一定非常有意思,他有那么多朋友,而且那么会给自己找乐子……
楚留香此刻并没有心情找什么乐子,他回到了自己的家,打算与父亲一同度过这个新年。在父亲跟前,楚留香总是个好儿子,他一脸笑意地将自己的奇遇讲给父亲知道,其中就提到了他结交了一位小友,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样子,是个武当弟子。
坐在椅子山的中年人似乎被他的话勾出了一缕回忆,武当啊……他想起了某一年的上元节,他与一位武当友人坐在屋顶饮酒,他还记得自己说那位友人“拘泥”“不开阔”
中年人慈爱的看着儿子,三十多年了,当年这孩子才那么一丁点大,如今……还有那个孩子,不知如何了。
楚留香担心的看着父亲,中年人发觉了儿子担忧的目光,转而笑道:“你也不小了,说起来船上那三位姑娘,你到底?”
风流倜傥的楚香帅在父亲面前,和天下被催婚的儿子一样无奈:“爹、父亲大人,我,那三个都是妹妹,她们的身世您也知道。真的,就是妹妹,儿子真的没有别的想法。”
中年人只是笑,天色已晚,楚留香推着他去卧室,中年人赫然是坐在轮椅上,显见的不良于行。
谢清和在金陵福临客栈安坐不动等了三天,第三天晌午时分,锦衣卫的探子溜进他的房间禀告:“总旗大人,焦林动了。”
焦林在家枯坐三日,“秦和”说的那些话像针一样刺在心上,他一直惦念的,不能忘怀的小女儿,不是他的女儿……
他不愿相信,可是秦和说的没错,玉剑已经长大了,如果她想见自己的父亲,悄悄地来就是了。杜先生未必知道,知道也未必会拦着她,可是玉剑成名多年还是不见踪影。
我得让她给我个交待,焦林心道。这个“她”显然不是玉剑公主,而是杜先生,打定了主意,焦林收拾一个小包袱就要走。尽管多年未见,但是出于对杜先生的了解,焦林知道,那个女人一定就在玉剑山庄。
看来我真的不能消停过年了,谢清和这厢也打点行装,背上包袱跨马就走。他在应天府东门看见了焦林,焦林似乎很着急,出了城门就快马加鞭。
谢清和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在后头跟着,路上换了两次马,在腊八节之前抵达了玉剑山庄大门口。
这是他第一次来玉剑山庄,江湖上都说是玉剑公主的山庄,可是锦衣卫内档却怀疑玉剑公主背后有高人指点。
高楼广厦,单看这大门口上书写的“玉剑山庄”四个汉隶大字,就足够气魄惊人。谢清和目力不错,这四个字并非篆刻在门楣之上的,而是直接写上去的,入木三分之力,不知何人内功如此惊人。
他跟着焦林来到这里,换了身灰扑扑的衣裳,假装成赶路的旅人。起先谢清和还担心,万一焦林受刺激大发了,就在山庄大门口让人给他个交代怎么办?打起来,我要不要上前啊?
等到了地方一看,谢清和这才放心,玉剑山庄守卫严整,一派大家风度。可是这也拦不住门口诸多江湖客守在这里祈求接见。
谢清和坐在茶棚喝茶,看着焦林站在大门口犹豫半刻,最后拿出一件东西请人带给山庄里的那个人。而他的耳边传来闲话:“听说玉剑公主常在天道盟处理事务,怎么这山庄还有这么多人求见。”
另一个人就答道:“孤陋寡闻,不知道吧。这山庄里有玉剑公主一位长辈在,在她老人家跟前讨个好,便是公主也会听从。”
不一会,焦林就离开了大门口,谢清和放下茶碗,带上斗笠跟了上去,亲眼看见焦林入了角门。谢清和打量一下四周的地势,在巡查的人走过之后,从y-in影处轻轻跳起跃上了高墙。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人物出场:楚留香他养父
第29章 第 29 章
谢清和伏低身体靠在墙头上,趁着有个小厮落单将他打晕,换上了衣服。被敲晕的小厮被他拖进了假山洞中藏好,谢清和低着头耸着肩膀走了出来。
假扮他人这种事情宛如撒谎,只有骗过自己才能骗过别人。谢清和在心中默念,我就是个小厮,当年他在家的时候也有小厮和跟班。这些人在主子跟前就没有能够梗着脖子抬头说话的,无一例外都是半低着头,从不直接看人。
他很快的就跟着一对小厮从花园的抄手游廊往外走,眼睛垂着左右的瞄,似乎这些小厮方才走到了花园的拱门处,然后就往外走,为什么不进去呢。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焦林被一个管事般的人引着走到了花园的一处亭子中,将焦林安顿在那里,管事就退了下去。
谢清和跟着小厮走出去,心中将路线默记下来。离开这个大花园的时候,趁着左右无人,站在最后的谢清和跳到了半人高的灌木丛中,往墙根深处走,蹲下去伺机而动。
月上中天的时候,焦林才被人带走,谢清和的腿已经失去知觉了。
他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在这里蹲了一个多时辰,来来往往的人让谢清和发现一件事情:从大门到花园有男有女,有婢女有小厮,而小厮都是进入花园就离开,婢女却没有回来。
也就是说小厮只能走到花园,而婢女可以进入这山庄的更深处,这座山庄还是女人当家。谢清和暗自叹息,那就不方便我混进去了,身长八尺、蜂腰猿背的谢少侠怎么假扮也不会像二八少女。
只能希望焦林面子够大,见他的人能说一些有用的事情。话说回来,如今这个天气,就把人放在亭子里撂着,真是不怕冻死人。
来见焦林的是个中年女人,女人微微欠身:“请随我来。”让焦林跟着他走。
谢清和此时却赶上了巡夜换班,两伙人在这里交接,给他封在了Cao丛里不能出去。原本想活动一下腰腿的谢少侠伸出去的脚还没有收回来,只好做个蹲着的独立金j-i,好不容易熬到他们都走了,谢清和悄悄地从Cao丛里闪身而出。
焦林和那中年女子已经要走过花园中的那扇门了,谢清和躲在了抄手游廊的拐角处,天色已晚,倘若不是走近仔细看是不能发现此处有人的。
等到他们走了进去,谢清和才闪身而出,轻轻一跃就在游廊顶上。站得高看得远,焦林进入的那个院子警戒程度远高于花园,谢清和眼睛一扫已经看出连守卫的小丫鬟怕都有功夫,如果就这么进去,那肯定是不行的。
怎么办呢?
眼看着焦林跟着人越走越远,谢清和看到了那院子最显眼的建筑外面就是高墙,自己可以先从这里跳到外面,然后绕过正面守卫的人直接进入那个屋子。至于焦林会不会进去,那就不好说了。
谢清和掏出一块黑布蒙上半张脸,从游廊跳上了墙,外墙下还有巡夜之人。谢清和只能小心翼翼地缓步向前,尽量伏低身体,随着越走越近,他听到了巡夜人在聊天。
“哎呀歇一会罢。”墙下两个巡夜人说话,“这半个时辰咱们都能都六趟了,谁敢来玉剑山庄造次。”
另一个人将灯笼放在地上:“成,歇会。”然后开始解腰带,放水。
谢清和偷偷一笑,趁着这个机会,飞一般的从墙头跳跃到了焦林所在院子的外墙上。他像是被糨糊贴好的对联一样贴在墙上,只靠着双手的腕力保持平衡,一点一点的挪到了之前见到的那栋显眼的建筑。
说它显眼是因为这个建筑的形状规制很像衙门,但是这个建筑只是外表看起来像,实际上是二层楼,还有一个观星台。谢清和就是跳到了二楼,所幸二楼此刻无人,也没有灯光,他轻轻地放慢脚步,蹭到了楼梯处。
楼下隐隐有灯光,并传来说话的人声。
“新月究竟是不是我的女儿?”这个痛苦的声音是焦林:“你说话啊!说话!”
漫长的沉默,焦林几乎疯了一般求对方说话,谢清和也屏住呼吸,他猜与焦林对话的人应该就是杜先生了。
终于,那人开口,说出的话却像冰块一样,饶是谢清和旁听也被冻得一个激灵。
她说,“你为何会认为新月是你的女儿呢?”
无上天尊老天爷啊!谢清和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的吸气声被听到,他这是乌鸦嘴转世吗?这话的意思太明白了,玉剑公主真的不是焦林的女儿!
难怪这么多年这对母女都不搭理焦林,只有焦林剃头挑子一头热,原来是因为的确毫无关系。焦林从头到尾,都是杜先生的一块踏脚石罢了,谢少侠悄悄偏头往下看,焦林自己也傻了。
被人暗指“你女儿不是你女儿”是一回事,当事人亲口承认就是另一回事了,焦林不觉得如对方这样的女人会欺骗他,或者说气话,杜先生从来不是那种人。那么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一直牵挂的女儿,不惜自己一死也希望能过得好的女儿,呵呵,和自己毫无关系。
他想大吼、想叫喊,想发疯,然而他所有的妄念都在直视杜先生的那一刻被冻结了。杜先生就坐在上首,用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眼光看着他,在她看来,焦林的痛苦是不值一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