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姓刘名鹏,军户出身,被选入府军前卫,之前侍奉朱瞻基随皇帝北征出塞,于乱军之中保护了皇太孙而平步青云。就为这份忠心,他虽然名为千户,却没有去卫所当差,依旧在皇太孙身边侍奉。
谢清和临走的时候与探子聊了几句就知道了这刘千户的来历,他随手抽出一张百两银票给了探子,探子走了,谢清和也满意了。
这样的人不可得罪,谢清和不是x_ing格别扭的人,而这千户也颇为谨慎内敛。一路上二人相处的还不错,几日风尘仆仆的纵马而行,两个人一起吃一起睡驿站,倒是亲近不少。刘千户虽然嘴紧,可是不涉及东宫太孙的朝中逸闻,他也不介意说给谢清和听听。
广结善缘,谢清和与他也没什么利益冲突,他是侍奉皇太孙的、谢清和却是锦衣卫挂名混江湖的,两个人的路就不一样。更何况,早年的刘鹏乃是武当俗家弟子,多少有些烟火情分,两个人路上还讨论了一番武当拳术。
等快到北平城的时候,谢清和终于问道:“刘千户,不知您前往金陵的时候,太孙心绪如何,在下实在是有些担心差事办的不好,惹得太孙发怒。”其实这话是糊弄刘鹏,刘鹏并不知道谢清和干的什么勾当,他也不能打听。
既如此,卖个人情也不是不行,刘鹏就道:“太孙差我寻你去的时候心情尚好,总旗不必担心,再者说殿下一向宽和的。”
呵呵,谢清和微笑称是,他对于皇帝、太子、太孙这种“宽和”并不以为然,脸上笑呵呵的跟着刘鹏进了北平城。
如今的北平城虽然看似热闹,其实依旧荒凉,皇帝虽然下令准备迁都,可是朝野上下包括东宫都不太愿意。在他们看来这纯粹是为了满足皇帝本人出征大漠的愿望,实际上没什么用嘛。
迁都是否有益暂且不论,谢清和已经随着刘鹏进入了内城,城中如今看似热闹。毕竟连点香阁都要预备着在北平开分店了,朝中大员和一些有眼光的商号已经陆续在此地建宅了。等到正式迁都,再怎么不愿意,北平还是会热闹起来。
皇城已经基本竣工,太孙都入住太孙宫了,谢清和掏出腰牌与刘鹏一道过了羽林军的守卫,下马步行向宫中走去。
如今只有皇太孙带着妻妾先行过来,他行动倒是自有不少,谢清和被引入后殿院子的时候,朱瞻基正在舞剑。凭心而论,谢清和觉得舞的挺漂亮,就是太花架子,看似针c-h-a不进、水泼不进,实际上从头到脚全是漏洞。
不过不要紧,皇孙练剑、强体而已,倒也不必要求过苛。
一套漂亮的剑法舞了一遍,太孙略微喘息,太监送上毛巾让他擦擦汗。收拾得当,才对刘鹏道:“你的差事办不得不错,写自乐安那封信,我已经收到了。你先下去,休息几日再进来当差侍奉罢。”
刘鹏行礼退下,朱瞻基的眼神落在了谢清和身上,谢清和上前一步:“拜见殿下,许久不见,臣只在帝君面前遥祝殿下安康。”
皇太孙摆手:“免礼,我叫刘鹏去金陵,一是替我为祖父送信,二来就是叫你过来北平。你跟我来,”他示意谢清和跟上,回到了殿内书房,“刘鹏先去了乐安,之前不是怀疑天道盟与汉王有所勾连吗?我派刘鹏去乐安看一看,结果……虽然皇祖将汉王贬斥乐安洲,他依旧与天道盟的人颇有勾结,数次来往。”
“……”谢清和视线就看着脚前的地砖,权当自己就长了耳朵,没有嘴。
“天道盟、玉剑公主毕竟还得皇祖喜爱,皇祖常说靖难之时就颇得玉剑公主母亲的援手。她们站且不论,叫你来是为了听你说说天机营、明月山庄之事以后,你是否有什么新发现。还有就是,少师就在北平,他想要见你。”
太子少师—荣国公、道衍和尚、姚广孝……谢清和惊讶的抬起头:“属下不过微末小员,何以?”
太孙其实也是满心疑惑,不过面上还是平淡的很:“少师一贯天马行空不拘一格,他要见你,你自去拜见就好。姚少师正在庆寿寺,不过你不必今天去,转日收拾妥当再去不迟。”
谢清和抱拳表示感激:“多谢殿下关怀。明月山庄之后,属下也听英总捕头说了些情况,眼下万圣阁偃旗息鼓,万圣阁主下落不明。属下,之前北去中原之地,之前万圣阁肆虐的地方,如今也是安静的很。照属下来看,这事怕是水磨工夫了。”
皇太孙倒不是着急,这种事情急不得,何况如今他们祖孙三代眼看着传承有序,纵然建文后人作乱,又能如何呢?建文自己才在位四年,如今皇祖父永乐皇帝在位都快二十年了,这天下还有谁会念念不忘建文皇帝呢。
谢清和从太孙宫中告退而出,却见到金水桥那边有大臣哭嚎着要见皇太孙,要劝谏皇帝不能迁都云云。旁边当值的御林军窃窃私语:还是那么多人不情愿、也不怕被皇帝打死,他们聊的热闹,谢清和听的开心。
可突然传来一阵怒斥:“尔等也配私下议论朝廷大臣!”一个中年男人身着六品文官官服,皱着眉从金水桥西边走了过来,看样子也是刚刚下轿。这男人一边呵斥多嘴的军士、一边对哭嚎的大臣说了些什么,似乎是想要劝他走。
谢清和扫了一眼,这样的相貌口气,大抵就是太孙的师傅了,许是林长懋、也可能是戴纶。他没在意,飞身上马径自往城内常供官员落脚的客栈去了,却不想后面那个文官看着他的背影,问前来请他进去的太监道:“这又是哪里来的武官,陪皇太孙游猎的吗?我定要劝谏将这些小人都打出去!”
休息一天的谢清和很快收到了口信,太子少师道衍和尚要见他。谢清和打赏了报信的人,收拾得体就骑马往庆寿寺去了,路上担心黄土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他也不敢纵马快跑,慢悠悠的到让谢清和有了愁绪。
唉,认真说起来,他与楚留香才刚刚在一起,结果自己就被打发到了北平。这一来一往就是一个多月,惆怅啊惆怅、孤寂啊孤寂,眼看着要到了庆寿寺,谢少侠干脆背起了道德经,好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
有道是瘦死骆驼比马大,何况姚广孝依旧是老虎,尽管是病虎,却依然无人敢造次。庆寿寺他所居的禅房外面,谢清和大略一看就知道真的是重兵把守,关防甚严,不愧是姚少师啊。
门开了,小沙弥行礼:“阿弥陀佛,公子姓谢否?我家大师已经在等你了。”
谢清和微笑欠身回礼,他到了现在还是不明白,这样的佛教大师、朝廷重臣、天子腹心到底见他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Thanks?
谢谢━((*′д`)爻(′д`*))━!!!!大家
经过昨天丧唧唧的心情之后,今天又满血复活了,提前祝大家小假期愉快,好好休息!
第63章 第 63 章
传说中的黑衣宰相已然垂垂老矣,胡须全白,他就躺在摇椅上,看似昏昏欲睡,好像与外面身有疾病徐徐调养的老人家没什么不同。可是谢清和却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准备着应对可能到来的一切问题。
小沙弥为二人端上热茶之后,就退下了,禅房中只有二人:一坐、一站。
“戴纶昨日劝谏太孙,说军中校尉为了讨好殿下愈发没了体统规矩。”老少师徐徐开口:“连身官服都不穿,就堂而皇之的出入禁宫,实在不妥。又从服色讲到了尊卑上下,说到了游猎之事过于散漫,着实不合储君身份。那个没穿官服,从太孙宫离开的人就是你,对么?”
谢清和没想到姚广孝的开头居然是这个,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面见一次皇太孙就这么被扫到了风尾。他规规矩矩的行礼,而后语气颇有点自认倒霉的意思:“您说的正是,那人就是我,晚辈前日拜见太孙,出来的时候遇见了一位文官,只是不知道是谁。”
姚广孝没理他,自顾自道:“文人里很有一群人,读书读得坏了脑子,真的以为温良恭俭让、念着什么圣人之言就可以垂拱治天下了。呵呵,就同建文帝的爱卿黄子澄一般,愚蠢。”
谢清和弓着身,不明白太子少师与自己说这些干什么,说到底他谢清和都不算事正经的朝廷命官,和一个混江湖的说这些,不觉得无聊吗?
姚广孝坐起身,打量着谢清和:“你一定觉得,我老头子是昏聩了,才会与你这么个毛头小子说这些,是吧?”
谢清和的腰弯的更深了:“晚辈不敢!还请少师不要嫌我愚钝,求您不吝赐教。”
“咳咳哈哈哈,”道衍和尚咳嗦着笑了几声,声音如同风箱中传出来的,“说话也还算得体。我说嘛,毕竟是解缙解纶的侄子,纵然没有他那样的文采见识,家学渊源也不会很糟,坐罢。”
谢清和谢了坐,小心翼翼地坐在椅子边上,认真的听老人的话。
姚广孝问了问他的差事,现在是否有什么新线索,听完才道:“你的差事办得不错,人也算聪明,从前有江湖人也是替皇帝办这样的差事,却想借此作为跳板扩大势力,最后自己害死了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谢清和道:“多赖前辈们的提携指点,江湖上也有友人相帮,晚辈才能略有建树。”
姚广孝不耐烦的挥手:“就不必说那些虚话了,月前我算了一卦,卦象上说‘濡其尾,吝’又说‘利于出行,宜入京师,师西北行’。之前我又与龙虎山天师书信一封,寻来找去,这卦象怕是应在了你的身上。叫你来,也不为别的,就为叮嘱你几句。”
“请少师训示。”
“陛下对那件事耿耿于怀,一直希望找到建文后人有个了断,这也没错。个人冤孽个人解,旁人哪里会有办法,可是如果那个什么万圣阁主真的就是建文帝后人,你待如何?”姚广孝浑浊的双目中突然精光四s_h_è ,他又问了谢清和一遍: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