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一惊,忙转头观察赵玲的情况,发现确实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问道:“玲姑娘?可要展某送您回宫?”
赵玲摇摇头,若无其事地道:“没事,我只是逛了这么久有点累了,让侍卫们送我回去就可以了,展大哥你好好跟白大哥再玩玩吧。”
“好吧。”展昭无法,只得把后面的侍卫叫来细细叮嘱了一番,这才目送着他们离开。白玉堂在旁边打趣道:“舍不得就追上去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展昭皱了皱眉,扭头向另一边走去。
“猫儿?生气了?”白玉堂诧异不已,忙不迭追了上去,这猫今天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这下怎么就生气了?脾气这么大,这么在意那个公主吗?
只有展昭自己知道,他生气不是因为白玉堂冒犯了赵玲,而是因为别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原因,只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隐约在告诉他,不能说出来。
白玉堂跟在展昭身边,见对方始终一言不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不免心头有些发堵,却奇怪的生不起气来,只想着怎么让他搭理自己。对于自己这种心态,白玉堂理直气壮地理解为,这是自己在汴京待的最后一晚了,回陷空前来找唯一可以聊上几句的展昭好好道个别,对方竟然不给面子,那怎么行!
白玉堂摸着下巴,眼睛不经意间瞥到路边小摊上的东西,眼珠一转有了主意,于是转身向那小摊处走去。
展昭没有留意白玉堂的去向,一个人走到桥上,看着悠悠的汴河上漂浮着的一盏盏河灯,突然感觉心中一阵空落,没来由的疲惫和孤独感如潮水般席卷上心头,一时有些恍神,直到被身后突然想起的喊声惊醒。
“猫儿?猫儿!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白爷爷喊了你半天了!”白玉堂抱怨着说道,不过他不满的表情配上此时手上提的两盏造型奇特的花灯……倒是别有几分喜感。
“咳,抱歉。白兄,你这是……?”展昭强忍着笑意,好奇地问道。
白玉堂也咳了一声,别过了脸把手上的花灯递过去一个,小声道:“刚刚在路边看到有个卖动物花灯的小摊,所以买了两个,想到这个挺适合你的……”
展昭这下是真的笑出来了:“你确定……这个适合展某?”
白玉堂一愣,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紧张什么拿反了,现在递给展昭的是一个抱着花生米的白色小老鼠形象的花灯,小巧玲珑精巧可爱。而他提在身边的则是一盏趴着睡觉的小花猫模样的花灯,亦是栩栩如生憨态可掬。
白玉堂瘪瘪嘴,又不好意思收回来,直接把小老鼠的花灯塞到展昭怀里哼了一声:“给你了就是你的!白爷爷说适合你就是适合!有意见吗?”
“没有,哪敢有意见啊。”展昭抱着那盏灯,笑得格外温柔,“白五爷送的东西,哪有拒绝的道理?”
“哼!算你识相。”白玉堂也不再纠结,提着小花猫的花灯就拉着展昭往前走了,“走!陪白爷爷好好逛逛,白爷帮你守了这么几天开封府,这是报酬!”
展昭这时才想起来,白玉堂说过他会在开封待到元宵节,也就是说明天之后,他们再次见面的机会就很小了……
抿抿嘴,展昭快步跟上白玉堂,笑着道:“那要不要展某稍尽一下地主之谊,带白五爷逛一下汴京呢?”
“好啊。”白玉堂提起那盏花灯冲着展昭晃了晃,笑得像只偷了油的老鼠,“带路吧猫儿~”
“噗。”展昭突然笑弯了眼,又憋住向前走去。
白玉堂不明所以,见他只笑不说话,追上去戳了戳他的背:“臭猫,笑什么?”
“很像。”
“啊?”白玉堂歪了歪脑袋,“像什么?”
展昭一只手握拳抵在唇边,另一只手提高了那盏小老鼠的花灯,还故意摇了几下。
白玉堂怒了:“展!小!猫!”
“哈!”展昭脚下一动,用上燕子飞就逃进了人群。
“别逃!抓到你就死定了!”白玉堂自是不甘落后,咬牙切齿地使出“如影随形”就追了过去。
人群之后,一双美丽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两人,知道他们没入人海再也寻不到踪迹。少女身后的护卫犹豫着问道:“小姐……追上去还是……”
“……回宫吧。”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赵玲站在人群中,沉默良久后转身往皇宫走去,“刚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记住了么?”
“是!”身后的侍卫们低下头,恪尽职守地护送公主回宫。
赵玲一路沉默着,虽是笑着,却是饱含苦涩。展大哥……玲儿的奢望终究只是奢望了,你从来没有那样笑过。是不是……只有你认定的人,才能让你活得像个有情感的“人”那样的鲜活耀眼?幸好,幸好玲儿还什么都没说,还能当你的妹妹,也……来不及说了……
另一边,白玉堂和展昭笑闹了许久,累了后就在河边欣赏人们燃放的烟火。靠着彼此的肩膀,仰望着五光十色的夜空,两人都想起了除夕时在陷空岛上的夜晚,相视会心一笑。
焰火晚会结束后,两人分别。展昭向白玉堂一抱拳,道:“白兄,认识你是展某的幸运,若今后再上汴京,欢迎来开封府。”
白玉堂潇洒一笑,同样抱拳回礼:“猫儿,说好了,咱们后会有期,有缘再见!白爷爷先走一步,就此别过!”
展昭目送着白玉堂先行离开,转身向开封府走去,脸上是藏着些许期待的笑意。
白玉堂,有缘再见。
谜题怎样猜破,蘸墨笔底自蜿蜒勾勒;提灯映笑意如若,陈绍半盏微醺浅酌。——《汴梁灯火》
清明·再遇
清明时节,总免不了平添几分忧愁的连绵y-in雨。好不容易雨停了也没有放晴,白茫茫的天,灰蒙蒙的地,天地山水都仿佛笼上了一层薄雾,压抑沉闷的气息令人无端丧失了说话的欲望,连其他动物也似受了感染,万籁俱静中让人有了一丝错觉,除了偶尔掠过的鸣叫的飞鸟,这世间便没有了其它生灵。
白玉堂提着一坛酒,默默跟在卢方身后,穿过一条条两边长满杂Cao的泥泞小路,来到一座看上去平凡普通,却又处处透露出大气的坟墓前。
卢方拿出带来的供品,喃喃道:“白兄弟,我带五弟来看你了。这小子逃了这么多次,今年终于是学乖了一次。你也好久没见他了吧,待会儿让他好好陪陪你。”
白玉堂抿着嘴,一点一点细致小心地抚摸着冰凉的墓碑,手指划过上面清晰的刻字,“白金堂”三个字生生刺痛了眼。
自从三年前兄长去世后,白玉堂便强迫自己不去念,不去想,更逃避来到这里。白金堂将他养大,教会了他功夫,临终前还将他托付给了四位堪比亲兄弟的异姓兄长,从小到大无一不是关心到极致。长兄如父,白金堂的逝世让白玉堂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便是更加的肆意妄为,到底是仗着四位哥哥的宠爱还是失去了兄长的管制,怕是连他自己也讲不清吧。
至于为什么今年愿意来为兄长扫墓,大概是因为突然就清醒了,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能在兄长的庇护下安心成长任x_ing冒失的孩子了。谈不上因为什么人什么事悄然转变了观念,说不出具体的原因,理不清复杂的心绪,但是有可能,成长真的是一瞬间的事情。
两人快速地将墓地周围的杂Cao清理干净,然后摆食上香。白玉堂捏着三根香,跪下三揖首,看着墓碑上兄长的名字,默念。
放心吧,哥,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了,我不可能随心所欲一辈子,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卢方知道白玉堂需要一点时间独处,于是走远了一点,留给这对兄弟一点空间。
白玉堂打开酒坛,香气四溢。倒出满满一碗酒,向墓碑一举杯,倾倒下去。
求兄长保佑,一愿家人健康平安。
再倒,再倾。
二愿友人无事无忧。
三倒,三倾。
三愿天下太平,无战无乱。
白玉堂敬完了兄长,又倒出一碗,仰头灌下,再放下碗时,眼眶有些发红。毫不在意地擦了擦嘴边的酒液,摇了摇手边的酒坛,听得里面还剩有些,勾唇一笑,这些酒就留给大哥吧。这一笑的风采,恍然又是那潇洒不羁的玉面修罗锦毛鼠的模样。
卢方见到白玉堂恢复了精神,松了一口气。待白玉堂拜完起身,他也走过来取过三支香,点燃拜了拜,嘴里念叨着什么保佑家人平安,保佑五弟顺利长大,最好快些成家好有个归宿什么的……
听到前面白玉堂说不敢动是假的,他这四个哥哥待他是极好的了,不过后半部分……白玉堂咳了一声,尴尬地道:“大哥……现在提成家立业还早了点,就不用在我哥面前说这些了吧?”
“早什么早啊?你看隔壁那谁谁,儿子都有了。”卢方把香c-h-a上,站起来没好气地拍了拍他的头。
白玉堂虚躲了一下,笑道:“那四哥不也还没娶妻嘛,大哥你着什么急?”
卢方白了他一眼:“你四哥的条件跟你的条件能比吗?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考虑这些事了。”
白玉堂打了个哈哈,躲过了这个话题,转身向来路走去:“大哥我先去外边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