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再多的理智都抵不过心里涌上的巨大担忧,他只知道,一定要快,一定要立刻赶到那个人身边,只要看不到对方,整个世界就都没有意义了。就好像之前曾经错过了什么,丢失了什么,那失去的痛苦正在一遍遍地警告着他——不要,再让自己遗憾!
君浵一路狂奔到了乔广澜所住的宫殿门口,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在这大冬天里跑出了一身的汗,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见一个高挑明艳的女子站在宫门口,正弯下腰,似乎正察看倒在她面前的一名宫女的情况,那名宫女显然刚刚醒来,还没有从地上爬起,脸上残存着茫然之色。
君浵二话不说,快步上前,用力把乔广澜拽过来,狠狠地搂进怀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鼻子一酸,心里又疼又委屈。
乔广澜被他又拽又扑,差点没站住,踉踉跄跄地后退两步,靠在墙上,君浵还是没松手,脸埋在他的肩膀上。
乔广澜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合适了,腰背挺直靠在墙上,一只手虚悬着,另一只手拍了拍他:“你怎么了?”
君浵低声说了句什么,乔广澜没听清,不得已把头凑近了一点,这才听清了,对方说的是:“幸好你没事。”
心中倏忽一软,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小东西轻轻柔柔地蹭了一下,他感到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熟悉,不觉露出一点微笑:“你放心,我这里什么危险都没有。”
君浵跑的最快,随后跟来的裴峰和随侍过了片刻才跟上,没想到一过来就看见皇上正在紧紧抱着娘娘,又连忙纷纷低头,停下脚步后退,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杂乱的声音把君浵从刚才的情绪中拉出来,连他自己都有点奇怪自己这种过激的反应。
君浵稍稍平复了一下,放开乔广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喝道:“这都是怎么回事?!”
婴灵才走不久,乔广澜是刚刚才让璆鸣把那些宫女太监们都弄醒的,这些人一个个睁开眼睛,还没弄明白状况,倒先听见皇上一声厉喝,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声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这句话,裴峰也同样想问。
他刚刚以护驾之名随着君浵踏入了这座宫殿,本以为会看到乔广澜横尸当场的画面,没想到对方毫发无伤,他的头脑中却传来了积分下降的提示音。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乔广澜,头脑一片空白。
真是见了鬼了!
乔广澜也看见了裴峰,贱贱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
裴峰差点气晕过去。
君浵原本还要继续责问,一抬眼看见了两个人的对视,乔广澜面对着自己的时候都没有笑的这么开心过。
他的一口气顿时噎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刚才因为担心而暂时放下的疑虑和芥蒂再一次涌了上来,又不愿意去质问——他只怕一问,以后就再也不能维持着这样的相处了。
周围的人还在磕头求饶,喊的他烦躁不已,君浵一甩袖子,冷冷地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一个个的竟然跟着朕说你们不知道?既然活人和死人没什么两样,那就都拉出去吧。”
乔广澜老觉得裴峰有哪里不对劲,还没看出来就听到君浵这么一句话,连忙把目光从裴峰脸上移开,向君浵道:“跟他们没关系。”
君浵冷冷地道:“跟他们没关系,难道跟你有关系?”
乔广澜:“……”
这间歇x_ing躁狂症还能不能好了?
乔广澜道:“陛下……”
说到一半,他的脸色忽然微微一变,凑到君浵身边,抓住了他的胳膊。
君浵甩开。
乔广澜又抓。
君浵犹豫了一下,舍不得甩了,冷声道:“你一定要为这帮奴才求情吗?”
乔广澜用力地抓着他,凑到他耳边轻声道:“你的脸色变了,是不是之前的毒要发作?”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过了君浵每天毒发的时间了,他因为担心乔广澜加上吃醋,居然忽略了自己身体的难受,直到被乔广澜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悄声道:“朕的脸色很难看?”
乔广澜道:“现在还不是很明显,我能看出来,再离你远一点的估计就不行了,但是一会不好说,你抓紧。”
君浵沉默了一下,看他那表情居然还好像有点不甘心,乔广澜道:“今晚真没有什么别的事,就是我宫里的人突然都昏过去了,我在房间里面不知道,刚出来查看,你就来了,你杀了他们有什么用?积点德,说不定病就好了。”
他的口气虽然不客气,但潜意识里显然还是为了君浵着想的,君浵心里一软,忽然就没了脾气,嘀咕了一句:“我若折寿,也全都是为了你。”
他吸了口气,挥挥手道:“找人来搜一搜翊宁宫,如无危险就都退下。让袁桂全给朕好好彻查此事,加派翊宁宫守卫的人手,好了,你们都退下吧。”
他竟然不再提起刚才要杀人的事情了。
跪在地下请罪的宫人原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贵妃三言两语竟然就平息了皇上的怒气,一时间又惊又喜,纷纷磕头谢恩,倒是裴峰心里又是一紧。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再一次响起了系统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裴峰总觉得这一次的声音,比往常还要冰冷。
【系统提示,宿主积分再次下降20%。】
如果这样放任乔广澜行动下去,他的积分清零之后,就再也不会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了!
君浵到底为什么这样护着乔广澜?!他为什么要对乔广澜这么好!不行,一定要搏一把!
裴峰急于挽回积分,顾不得多想,已经单膝跪下,脱口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君浵负在身后的手背爆出青筋,冷冷地说:“明日再说。”
他平常毒x_ing发作不厉害的时候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说话行动,有时不得已彻夜处理国事,只要换上女装掩饰异于常人的脸色,就不会有人发现圣上身体不适。
可是今晚因为之前担心心神大乱,而后又一通狂奔,所以毒x_ing发作的十分猛烈,这时候已经有点撑不住了。
乔广澜道:“陛下,进去吧。”
他说完之后也不再等君浵回答,生怕裴峰还要磨叽,直接扯着他就走,君浵有点虚,被乔广澜这么一拽,踉跄了两步,跌跌撞撞被他硬拉进去了。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没想到贵妃娘娘看着美若天仙,竟然是这种调调的。
更没想到自家陛下喜欢的竟然是这种调调。
但即使如此,在刚才君浵转身的那个瞬间,裴峰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他本身就是习武之人,对于人的走路姿势以及其他各种表现十分敏感,总觉得此时君浵的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似乎也……不正常?
裴峰试探着道:“陛下?”
君浵没有说话,乔广澜停步,回头,冷声道:“难道将军多才多艺,不仅上得沙场,也爬得龙床,觉得自己姿色过人,还要和后宫嫔妃争宠吗?”
他故意把话说得十分y-in损,底下传来了几声忍不住的轻笑,裴峰本来就是个非常高傲之人,被乔广澜这样一挤兑,顿时挂不住了,脸涨得通红,没有再试图阻止君浵,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背影没入门后。
桂全一边指挥众人做事,一边道:“裴将军请吧?现在时辰已经不早,皇上和娘娘也要安歇了。”
裴峰点了点头,心中却忽然微微一动——时辰已经不早,但君浵之前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换上女装,这件事再跟他之前古怪的表现联系起来,就很值得怀疑了。
难道皇上突发急病,连女装都没有心情穿了?
既然如此,如果他一不做二不休,绕过前院的宫女太监,趁机把君浵杀了再嫁祸给乔广澜……会不会是一个很好的主意呢?
反正只要没有君浵护着,他和乔广澜站在一起,任是谁要怀疑凶手,那都只可能是来历不明的贵妃娘娘。就算不怀疑,他揭穿了对方的身份,乔广澜肯定也难逃一死了。
乔广澜刚才那么一发脾气,谁也不敢在后面跟着,他把君浵拖进去放在床上,问他:“你还行不行了?要不……喝点热水?”
君浵气喘吁吁地道:“不,朕还是先换女装,不然……不、不保险。”
乔广澜“唉”了一声,转头去找衣服,好在君浵来他这的时间多,衣服放在翊宁宫好几套,倒是不难找。
乔广澜看着他换衣服,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也换下衣服,把满头乱七八糟的首饰拔下来,在凉水里洗了把脸。
他刚要问君浵要不要也擦擦脸,一回头,神色忽然一顿。
君浵把食指数在唇边,对乔广澜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这具身体没什么内力,乔广澜不像他那样耳目灵敏,但是反应神速,立刻意识到外面多半是来了人。
乔广澜稍微一想,觉得刚才那些人中,能看出来君浵不对劲,且有胆子进来的,多半只有裴峰了。
他一抬头,刚想提醒君浵他有危险,就看见君浵冲自己伸出了手。
烛火前,他用口型冲着乔广澜无声地说了一句话,乔广澜分辨了一下,发现君浵说的是:“阿澜,到我身边来。”
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的是担忧,是关心,是温存,这些表情,都是为了他。
真可笑,这么一个人,居然还想保护他?
乔广澜愣了愣,很快地移开了目光,人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