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喜给自己找到借口,退亲退得益发安心,反正两厢不待见,料想也不至于坏了荣家与夏家的交情。
刚顺了顺气,准备推门进去,屋内又是传来一阵清零哐啷,这回夏将军好像是将桌上的茶杯笔筒等物都扫到了地上。
只听夏如冰恨恨地道:“就算爹爹再逼女儿也没有用,女儿……女儿腹中已有了梁大哥的骨肉。”
荣喜咂舌,暗道这夏小姐果然豪放,不愧是市井出身的。
夏进龙气得七窍生烟,噌地一声宝剑出鞘,剑尖指着夏如冰的鼻子道:“就算你肚子里有了那个姓梁的孽种,我也要把你嫁进荣家去,我有的是法子把你肚子里的东西弄掉。”
夏如冰厉声痛哭起来,荣喜在外听得,满心不高兴,暗道这是什么话,把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儿嫁进我家,你倒把我荣家当做什么了?
那夏进龙又苦口婆心劝道:“为父的早就跟你说过,你将来一定是要嫁给荣喜的,你在外胡闹我可以不管,怎地连孩子都有了,你那梁大哥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小小一个都尉,整日里跟着一帮禁卫军游街闹事,喝醉了便责打手下军士,这种人也能称得上英雄好汉?还不如荣喜,虽说弱质,却是乖顺,你嫁过去,金山银山任你挥霍,不比跟着那个姓梁的强?”
夏如冰大声哭泣:“别以为我不知道,爹爹就是在拿女儿一生的幸福去跟荣家换那阿堵之物,你现在只做到三品镇远骠骑将,兵部的胃口越来越大,你就是想要荣家继续拿钱填这个无底洞。”
夏进龙闻言一顿,却并不否认,半晌,才幽幽地道:“你既然都知道,还敢背着我做那不知廉耻的事情?若是坏了我的好事,我便将你的梁大哥发配到塞外守边关去。”
“爹爹这样跟卖女儿有什么区别?”
“你懂什么?”夏进龙突然放缓了声音:“为父若不是靠着荣家步步升迁,哪有你现在的锦衣玉食,只怕我们父女如今还在街上卖艺为生,我大宋建朝不过三代,天下太平,皇上重文轻武,象我们这样的武将,又没有军功,若不用银钱打点,哪来的升迁机会?”
“那爹爹就不管女儿的终生幸福了吗?”夏如冰小声抽泣道:“女儿与梁大哥乃是真心相爱,爹爹怎可如此无情?”
“只有嫁进荣家才会一生幸福,你现在还小,不知道那银子的妙处,等将来你就明白为父的一片苦心了。”
夏如冰闻言,讥嘲地大笑起来:“笑话,我等江湖儿女,怎能拜倒在这区区黄白之物的脚下,爹爹当年也是杭州一带赫赫有名的‘无影枪’,想不到做了几年的官,竟然变得这样市侩。”
夏进龙见劝说不了她,心知这女儿性子刚烈,一时半会的跟她讲不通,刚缓和下来的态度又变得严厉了起来。
“我不与你多说,你且回房,你腹中的胎儿我自会帮你处理掉。”
“爹爹若是害死了我和梁大哥的孩子,女儿也不想活了。”
夏如冰披头散发,一阵风冲出了夏进龙的卧室,荣喜躲在暗处瞧得真切,心头好似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万没想到一向敬重的夏师傅竟会是这等无耻小人,那瞧着光鲜的军功,居然都是花银子买来的,难怪他总是变著名目向荣家要钱,不是救济灾民便是抚恤士兵,原来不是兵部贪了他的军饷,而是他需要这笔银子去堵兵部那些贪官的窟窿。
第30章
荣喜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间,锦绣一见他便上前拖住,连声询问有没有将二人的事情说出去。
荣喜木讷地摇了摇头,忽然转身一把将锦绣抱紧,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肩窝。
“锦绣,我好想回家,这外头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锦绣不明所以,只是任由他抱在怀里,一只手缓缓抚摩着他的后脑。
荣喜紧紧抱着爱人,他在外头兜兜转转一圈,见识了世态炎凉,人心险恶,此刻但觉世上除了锦绣,竟然没有一个可信之人。
“锦绣,你说的对,这个世上都是坏人,除了咱俩自己,谁都不能相信。”他猛地放开怀中之人:“咱们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向夏将军借点盘缠,自己雇马车回杭州。”
锦绣闻言奇道:“夏将军不是已派人快马加鞭回去通知你家人来接你了么?”
“我等不及了。”荣喜边摇头边道:“这一来一去没个十天半月是到不了的,我家里知道我不喜骑马,定会抬着那顶金丝软轿前来接我,这样一来又是耽搁时间。”
锦绣嘟了嘟嘴,不解地道:“日里还见你露出那些个娇贵气呢,咬个菜心都嫌老,这马车一路颠簸,你能受得了?”
荣喜被他说得面上一红:“我这不是刚恢复身份端架子么?”他看了看自己的双脚:“我现在穿着草鞋都能走上二三十里,还有什么车不能坐的?”
锦绣见他坚持要走,也不好阻拦,但总觉得此事蹊跷,百般试探,荣喜又嫌丢人不肯明说,之前将夏进龙说得如何如何英雄了得,此刻叫他说出真相,还真的委实有些说不出口。
两人也没什么行李,只将几件贴身衣物打了个包袱,想到明日一早便要离开,锦绣突然有些恋恋不舍起来,坐在床头边叹边道:“我这还是头一次来京城,本以为有十天半个月可以好好游玩一番。”
荣喜嗤之以鼻:“有什么好玩的?等回了杭州,我天天带你上街游玩,其实热闹的花街都是大同小异的,京城与杭州差别不大,无谓就是那些风味小吃,杂耍玩意,看多了都觉得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