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听他这样说,适时摆出一副娇嗔的模样:“爷……人家不依嘛……这些话还是回房再说,免得让靖王爷听着不快呢,红绡回去要好好梳洗打扮一番,今晚定要给爷挣个脸面。”
“什么……你今晚还要带着她去?”赵熙愠怒。
赵元祈抬眉,缓缓瞟了红绡一眼,显然事先并未说好。
“为什么不带我去?”红绡不以为然地撇嘴:“那荣家公子也是定会带上他身边那个小倌的啊!他俩自打来了以后就片刻都没有分开过。”
“你说什么?”赵熙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他身边那个叫锦绣的,是个小倌?”
“是……是啊……”红绡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那一身的风尘气,那腰胯,那眼眉……都是我们娼门中人惯有的,我绝对不会看错。”
“红绡在欢场中摸爬滚打八年,她说是那就肯定是。”赵元祈慢慢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些许正色:“我没看出来,我也以为是小厮书童之流。况且我平日只是狎玩美人,对这小倌倒是……”
“他说他是逃婚遇到了人贩子,被那锦绣所救,两人相伴来京,同生共死……”赵熙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这个荣喜了,跟个小倌同生共死?
想到以后两人还要以兄弟相称,结交权贵时身边带着个小倌……赵熙胸中一阵气血翻腾,如玉般的俊脸黑的吓人。
第38章
时值初夏,王府内的几棵大树上蝉儿聒噪个不停,锦绣腿脚不便,吃过午饭就躺到床上歇息去了,荣喜怕吵了他午睡,向府里小厮讨了个长竹竿,带着伺候他的几名侍女,浩浩荡荡地杀向院子,一时间蝉声大振,鸡飞狗跳。
锦绣却并没有睡着,他趴在床上抱着个大枕头,耳听外头荣喜大呼小叫,这里发现一只,那里又发现一只,心里一时乐不可支。他出身小倌,从来只有他去揣摩客人的意思,还从未被人当宝似的放在心尖上,虽然觉得那靖王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许不善,但人家终究是没说什么,况且自己这身份,若不是跟在荣喜身边,怕是连给人家提鞋都嫌脏。
锦绣咬着下唇在床上翻了身,又想到昨日靖王当着两人的面,遣了信使将荣喜书信送去杭州,只怕过不了几日那边就会来人,到时候自己能否在荣家有个一席容身之地?想着想着不由又恼了起来,这说来说去还是要怪荣喜不懂事,非要撅着脾气跟家里人硬来,荣家或许能容得下一个娈宠,但万万是容不下一个男妻的。
他在这厢翻来滚去的胡思乱想,那边房门却被悄悄推开了一条。屋内顿时香风扑面。
红绡用帕子掩着嘴偷笑出声,惊得锦绣“啊”地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弟弟莫怕,姐姐就是来打个招呼。咱们风月出身的,按理在外都是要互相寒暄,互相扶持的不是么?”红绡笑着在床沿坐下:“跟姐姐说说,你是哪个楼子出身?上房的还是侍酒的?”
“我……我是小县城来的,也没有花名在册……”锦绣脸蛋儿一红,缓缓低下了头:“我以前呆的那个楼子……白天是个酒楼。”
“暗娼寮?”红绡眼眉一挑,所谓暗娼者,吹拉弹唱琴棋书画一概不学,只需要大张着腿躺在床上给人操干便成。
“如此说来,你是那荣家少爷私有的娈宠么?”红绡继续问道。
“算是吧!”锦绣羞赦地点点头。
“那荣家少爷对你可真好,你都这样了……”她瞟了瞟锦绣的双腿,白日里见这少年下地,分明是个罗圈腿,小腿肚上还横着一条刀疤,刚刚结痂,血淋淋的煞是恶心。
锦绣黯了黯眼神,两条腿不自然地想往回缩,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见不得人。
“不过这样也好。”红绡颔首:“至少不会被那些官员们看上要了去。”
“要……要了去?”锦绣瞪大了眼睛。
“是啊,我朝明令禁止五品以上官员夜宿欢场,那些个做官的总要想法子寻欢作乐嘛,于是大家就都从娼门里赎些女支子带在身边,平日里喝酒聚会便互相交换着氵壬乐享用,但凡有看上的,直接去要了来便是,对方也不会不给,因为本就是带出来结交同僚的。”
锦绣“啊”了一声:“怎么会……我……我们那边不是这样的。”
“所以说是小县城嘛!”红绡笑道:“现在京里,除了那几个正襟危坐的皇子,上到太师下到士大夫,谁不在身边养几个人?咱们京里就是这种风气。”
“那……那姐姐你也……?”锦绣惶恐不已。
红绡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转瞬即逝:“王爷赎我出来就是派作此用的,其实咱们这些人都心知肚明,在楼里呆着,最终也不过人老珠黄被妈妈赶了出去,被贵人赎身,以后派不上用场了还能得些赏赐再被赶出去。我命好,王爷待我不薄,赎我时就赏了我屋宅钱物,好让我再无后顾之忧。”
正说话间,荣喜倒提着竹竿,笑眯眯地拎着一网兜东西从外头踱了进来,看见红绡坐在锦绣床边,口中“咦”了一声,便把手里物事扔在地上。
红绡低头一看,一大包黑压压的虫子堆在一处纹丝不动,嘴里只发出“啊”地一声尖叫,跳起来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