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我不要吃!”
“不要,不要死,不要——”
“停下,我不要,不要再说了!啊啊啊啊啊——”
“好疼,我好疼,放开我,求求你们了,我以后听话,什么都听,我会乖乖的,放开我,求求你们了,好疼啊,好疼……”
“复仇,要复仇……我的命是族人给的……要为族人复仇……疼……复仇……火……好烫好疼……”
“复仇,要复仇,伤我族人者死,虐杀我族人者族灭,复仇……”
我已经帮你们报仇啦。
伤害过你们的那些全都被我杀掉,死的很惨很惨啦,真的,我都做到了。
气势万钧的劫雷一道接着一道,一道比一道更狠地劈落。
浓郁的雾气顽强地被劈散又聚拢,雾气越来越淡,不祥的暗红色和微弱的淡金色交缠相争,像是两条互相撕咬的巨蛇。
劫雷煌煌,孤岛上碎石迸裂,海面卷起千堆浪。
执着的雾气渐渐淡了,一只巨大的蝴蝶影影绰绰地露出身形,一双蝶翼铺开,盖住了大半个孤岛。
黑色的羽翼被劫雷劈的残落破碎,那两只眼睛一般的蓝色斑痕却完好无损,正放着莹莹的幽光,护着垂翼的巨大蝴蝶。
腥甜的味道散出,越来越重,重的近乎腥臭。
巨大垂死的蝴蝶身下,紫蓝色浓稠的血液汩汩流出,汇成一条颜色诡异的小河,河水上再度浮出雾气,比之最初更加浓郁数倍的雾气。
劫雷毫不容情,劈的天摇地动。
那雾气却越聚越浓,居然凝成浓浆,一张张面目各异表情狰狞的面孔从雾气中凸出,被那些紫色的浓浆束缚,疯狂地挣扎,每一张面孔都张大了嘴,无声地嘶吼。
尘归尘,土归土。
我已经报了你们的仇,也报了你们的恩。
你们该自由了,我也该自由了。
大家,都该自由了。
从一开始,蓝扇就没有想用任何外力来对抗劫雷,他依仗的只有自己的妖力和这么多年下来积累的那一点点功德——与他做下的杀孽相比,那功德真的只有一点点。
然而,足够了。
蓝扇无需功德来替他抗住雷劫,他甘心情愿地行善,任劳任怨地给老板干活,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把那些被他束缚的灵魂。
劫雷淬炼过的淡金色巨蛇颜色越发刺目,那暗红色的不详之光似有畏惧,不敢再纠缠,返身缠住了已经无力挣扎的巨大蝴蝶,孽果报应,本来应该是极痛的,千刀万剐,烈火焚身,这些小爷早尝过了,痛着吧,小爷扛得住!
呛咳出一口血,现出原形的蓝扇只能在心中得意大笑。
他已经看不到也听不到了。
但他能感觉到,那条功德金光凝成的小蛇正顺着他的心意在雾气浓浆中游走,所到之处,那股腥臭黏腻由纯粹的怨气和戾气凝出的浓浆渐渐雾化散开。那些挣扎到绝望的面孔趁势破雾而出,化作无数虚影,密密麻麻地浮在半空。
蓝扇已经再无余力,侧脸伏在尘土里,张大眼睛,对着那些虚影。
尽管看不到,蓝扇的脑海中也绝对不会忘记——每一张他记得的面孔都曾经是他的族人,自愿或不自愿地献祭了生命,蓝扇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珍爱过他,还是从头到尾只有利用,或者还有恨吧。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被算作是他们的族人,还是只是个被制造出来的工具。
那些他不记得的,都是死在他幻力之下的,肉身死后,魂魄也无法逃离幻力的牢笼。
蓝扇看不到,也不记得,有没有伤及过无辜呢?大概有吧。
就算肯定有也没什么关系,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他正在接受报应。
蓝扇甚至还有心思想象,这么多年,这么多魂魄都被他拘束着不得脱身,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掐上一架呢,还是早就已经同仇敌忾或者把过去完全遗忘了呢。
身下的血越流越多,金色游蛇越来越小。
雾气散去,在功德金光被消磨殆尽之时,刚好全部的魂魄都被释放了出来。
该是最后一道劫雷了吧,别说,他还正经挺厉害呢。
蓝扇心里依旧自恋地笑,转动起那颗已经布满深深裂痕的妖丹,最后的妖力冲出,残破的蝶翼艰难地振起,巨大的蝴蝶缓慢地腾空,鲜血淋漓,倾落如雨。
啊啊啊啊啊——
展开的蝶翼遮蔽了劫云,将那些懵懂脆弱的魂魄牢牢护住,用真身硬抗了最后也是最强的一道劫雷。
劫火雷霆直落,山崩海啸。
残碎巨蝶轰然落地!
被护住的那些魂魄化作轻盈气泡从巨蝶身下浮出,色彩各异,荧光闪烁,美丽的仿若幻梦。
气泡们盘旋漂浮,伴着拂过的清风徐徐上升,飘远,再也不见。
丝丝缕缕的雨滴悄然落下。
雨水是透明的淡淡金色,甘甜清冽,温柔地落在垂死的巨蝶身上,仿若温暖的爱抚,就像是最初哄他入睡时的拍哄,伴他进入安稳甜美的梦境。
雨滴落在巨蝶的头上,顺着巨大的眼睛滑落,似一滴晶莹的泪水。
劫雷已过,劫云散去,海面又是一片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