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龙算命的日子 作者:谢樨【完结】(24)
座前人吃着,玄龙在一旁看着,搞得一向认为天下唯玄学与美食不可辜负的花珏有些食不知味。见他吃了几块糕点后便不动了,玄龙误以为他吃饱了,皱眉道:“怎么?吃不下,还在生我的气么?”
花珏憋屈着:“我不生气。”
过了一会儿,他小声嘀咕:“生气的不是你么。”
不巧却被玄龙听到了。
玄龙静静望着他:“那你知道我为何生气么?”
花珏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刚刚吃糕吃得太急,噎住了,便倒了一壶茶慢慢喝着。玄龙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只当这小倌仍旧在使小性子。
风月里的情趣是这样,你来我往的,彼此都有个度,万不能真吵起来。他紫阳王身边从不缺人,为何偏巧是花珏,换句话说,他带出去的是门面,是他江陵头牌、一面千金的这个名号。一个名号就该乖乖地待在他身边,扮好情人模样,可他私底下与人言谈甚欢是什么意思?
虽说按照花大宝交代的,此事是他误会了,但花珏不单跟人家聊了这么久,甚至还将之前死活不肯拿掉的面纱褪下了,引得后来那个道士连连走神。退一万步讲,这件事可以算了,可他又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地跟人家聊风水,这不是要翻了天去吗?自觉是他紫阳王的人,合该低调做人,不能出去大肆出风头。
这个人是他的东西,他不允许这个东西跑到他的视线之外,搞出些他没有料想到的幺蛾子。
单看花珏表现,他是反思不到这里来了。
玄龙认为应当给他点颜色瞧瞧,这便换衣起身,冷冷道:“不知道的话便呆在这里想,我出去会客,晚些回来。在此期间你不得出去。”
花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再用看傻子的眼神望他:如今已经快要入夜,到了更夫打更的时辰了,正常人都在睡觉,谁没事了大晚上出去到处跑?别说花珏还是招鬼体质,要让他晚上出门,打死都是不肯的。
花珏觉得玄龙今天不太正常,没琢磨出来是怎么回事,将余下的点心吃完后便放心大胆地睡了。这营帐宽阔,不止一副床榻,那条龙也应当不至于硬要跟他挤一张床。
说到床位分配的问题,花珏想起玄龙以前的作为,长叹一声。他本以为自己会度过自从认识玄龙以后、少有的独寝时光,却没想到大半夜的又被玄龙吵醒了。
玄龙归来是深夜,室外一片漆黑,账内留着一盏灯,幽微发亮,照亮床榻上人的脸。他轻手轻脚地脱衣洗漱,在花珏不远处的一处榻上躺了下来。
他是不习惯与人共眠的。即便是去爷馆子,他也从不留下过夜,一是防止刺客,二是他不喜欢。玄龙侧卧在榻上,瞧见对面一张温润安详的脸,辗转难眠。
是最近要事积压,难以成眠罢。看着眼前的家伙睡得这么好,玄龙忽而起了些作弄心思,但很快便又打消了这念头。
他翻来覆去,只觉得身边空空,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无声地生长。夜色中,花珏眼睫下的阴影随着摇摇晃晃的烛火跳动,睡熟后颊边带上些红晕,仿佛梦会情郎。
玄龙低声道:“喂。”
半晌过后,花珏睁开眼,感到黑暗中有个人来到了他榻上,命令他:“睡过去点。”
花珏一困就特别好说话,他听话地往里边挪了挪,为了一劳永逸,他直接滚了几圈贴住墙面,省得外面的人要他一让再让。
但他没想到自己贴墙睡了还是会被人再度戳醒——玄龙在他身边躺下了,翻身面对着他,低声道:“回来点。”
花珏不愿动。
玄龙于是伸手将他捞了过来,放进自己怀中,听着他不满的哼唧声,感到自己身边那个空缺被填满了。花珏和衣入眠,玄龙低头为他解开领口的盘扣,将他的袖袋也拆了下来,免得第二天起来憋闷。
“我想睡觉。”花珏快哭了。
“我不动了,你睡罢。”玄龙道,过了一会儿,他又出声了,声音压得极低:“……给我抱会儿。”
☆、魅-晨游
玄龙如愿抱得美人在怀, 安稳睡了一夜。第二天花珏打早被帐外的喧闹声吵醒时, 发现玄龙已经梳洗整齐,坐在桌边看着公文。桌上摆着几道果蔬菜食,分成两边:一边是荤菜, 另一边是素食, 碗筷已摆好。
王爷已经起了,他这个小倌就算没睡醒, 也没理由赖床。花珏赶紧下床漱口, 用冷水胡乱拍了拍脸, 这便在桌前坐下了。他看了看玄龙的模样, 问道:“你在等我一起吃饭?”
玄龙本来要动筷子,生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将手中那页看了千百遍的公文又看了一遍,沉声道:“没有。只是恰好有事,便拖到现在。”
花珏挠挠头:“哦, 那你记得早些吃啊, 都要凉了。”
玄龙顿了顿,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花珏开始吃饭。他捡了个便宜,对着他这边的恰好都是菜蔬果实, 几样清淡小粥。玄龙瞥了他几眼, 估摸着端样子端得差不多了, 这才放下公文,捡起筷子。
“你江陵本地人?”两人沉默着吃了半晌,玄龙问道。
花珏夹了块薯饼, 有点疑惑:“是的,怎么?”
“江陵地处中南腹地,家家户户嗜辣如命,你吃得如此清淡,是怎么长到现在的?”玄龙端详他。
其实花珏并非不吃辣,他是随了花奶奶的口味。花家做饭一向偏甜偏淡,灶台上放着一罐腌辣椒面,只有来客时会打开。曾经桑先生过来串门,恰巧撞到祖孙俩吃着饭,受花奶奶之邀留下来吃了一顿,饭罢随意道了几句:“您家中饭食的口味倒像是粤地那边的,我几年前为寻端砚去过一次肇庆,吃久了倒与今日的口味相合。”
花奶奶只笑:“小桑吃得惯便常来吃罢。”桑先生也应允了,果然之后经常来蹭饭。
事后,花珏才隐隐约约有了想法:奶奶或许不是江陵本地人,而是更南边的哪个地方嫁过来的。但花奶奶对自己的过往只字不提,给花珏讲故事时也以江陵为背景,她给小花珏讲丑俗的农人笑谈,也讲阳春白雪类的传奇,经常唬得小花珏一愣一愣的。小时候他不敢问自己其他的家人长辈,怕奶奶伤心,等到花珏能以一个成人的心态听取一下奶奶的过往时,奶奶却已经离世,未曾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花珏无从讲起,想了想后,就只对玄龙道:“我随僧院口味,吃素食淡。”什么小时候的剃度师父、寄养僧院,这个搪塞的理由当真好使。
玄龙点了点头,不再问他。他吃得比花珏快,饭后又去了书案边料理公务,边批着什么东西边分神去望他,见到这小倌慢吞吞吃完了饭,慢吞吞收拾了碗筷准备搬出去洗,忽而觉得有几分有趣。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当他这里是什么地方?寻常小户,连几个洗碗的炊事都没有吗?
这么想着,他搁下手里的东西跟了出去。花珏刚睡醒,还没回过味来,在家养成的习惯成自然,就地找了池水收拾了起来。他多日不曾亲自动手洗碗,抬眼看到玄龙跟了过来,便再次习惯成自然地递了个碗过去:“喏,你负责洗这个。”
玄龙:“……”
对上玄龙怀疑的眼神,花珏心头一凛,意识到刚刚自己刚刚说了什么时,直觉这回要完蛋了。他本来也是无意的,实在是这场景与他们平日在现实中相处时太像了,玄龙这几天也抽了风似的对他温和了许多,他根本还没清醒过来。
花珏盯着那双乌黑深沉的眼,大脑一片空白。玄龙眼里带上了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居然还真接过了他递来的那个碗,三下五除二洗好了,顺手将剩下的也洗了。
花珏目瞪口呆地瞧着,顺手掐了一把自己,确认自己是不是已经回到了现实中。
还是说……这条龙,真的爱好洗碗吗?
玄龙见他呆着,随口道:“军中不置碗筷,平日吃干粮就水,如若得了百姓送的饭食,开了锅灶,都是当下要收捡整齐的。我年少时被父亲塞给军营,从郡县的平野营做起,杂活干过不少。你不会真以为我什么都要人伺候罢? ”
花珏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玄龙将手擦净,顺手摸了把花珏的脸。花珏想躲又不敢躲,任他摸完后,被赶着回帐中梳头发。花珏不冠发,一向是将鬓边两侧的头发用红绳编起,一同束在脑后,如瀑青丝中能见几缕隐红。他刚编完一边的头发,忽而感觉手中的梳篦被人夺走了。玄龙站在他身后,握着他一把头发,轻声道:“别动。”
花珏立刻不敢动了。
玄龙替他理好睡了一整晚、有些毛躁的头发,拿梳齿沾了水,细细将他发璇周围细小的短发压下去。他有样学样,给花珏编好另一边的头发,而后拿过铜镜给花珏看:“如何?”
花珏当然只能点头。
玄龙温和地笑了笑:“你收拾一下,过会儿随我出去。”
他还站在花珏身后,一只手搭在花珏肩上。花珏有些不自在:“你……事情处理完了吗?”
“行宫选址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剩下的回府看也罢。”玄龙道,“你昨日的一番言论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但行宫选址不止要考量你所说的那些东西,圣上要修建的这处地方,还会另辟一处宫殿作为未来太子修书的暖阁。太子除居东宫外,按林家惯例应当有一处封地,作为大典前的修习地,如此便要连着太子的八字命格也考虑进去。”
花珏听得云里雾里,玄龙低笑:“太子目前尚未册封,但过几年之后应当是皇长子无疑。皇长子林兆如今才两三岁,最小的一位皇子尚不足月,你自然不曾听说。”
花珏又“哦”了一声,又仔细想了想:“按道理来讲,王侯之家命里带煞的少,能克住紫薇巷的煞应当更少了,想来地址还是会选在屏山罢。”
玄龙回头看他,微微眯起了眼睛,没再讲下去。这个话题对于他们二人的身份来说已经越了界。玄龙这几天快把他的底细摸了个透,确认了此人虽然是个掉包的,但全然是误打误撞,不是哪一方的眼线。
值得一提的是,他仍然没有查到花珏的身份,这个与原先的头牌凤篁完全不同的人仿佛凭空而生,即便能肯定他没有别的心思,玄龙也不能全然放下防备。
朝堂上的这些事,嫡亲派系自然站着皇长子这一方,玄龙不外乎如是;然而储君之争向来是大事,连尚未生出子嗣的妃嫔中也早已分出了派系,这也导致了简单一处行宫的选址也要慎之又慎。最终拍板的是哪一方的意见,也将成为某一方的狂欢。
花珏想不到这么深,还在那儿琢磨,越想越来兴趣:“你刚刚说的那谁,林兆——”他话音一落玄龙便捂住了他的嘴,花珏这才想起来要避讳,放轻了声音:“皇长子,看字是五行俱全不独缺,命里会有极好的大运的。”
“知道了,小算命先生。”看出了某人本职怕是搞玄学的,玄龙揉揉他的头,让人牵马过来,自己骑了上去,对着花珏伸出一只手:“上来。”
花珏仰脸看他:“我不会骑马。”
“别怕,我带你。”玄龙往前探了探,抓住他往自己身前塞,教他踩在脚蹬上以稳住身形。花珏从没骑过马,此刻靠在他怀里,感到分外坚实安稳,连该有的那点畏惧都不见了,顿时玩心大起,大喝一声:“驾!”
那马儿不需要鞭挞,果然如他所言腾腾踏跃而起,往开阔的林间奔去。玄龙将他圈在自己怀里,任马儿狂奔而去,胡乱将他们带去不知方向的去处。微风携裹清晨的露水与雾气向他们奔来,花珏看着景物飞快地向后掠去,到最后一马平川,长谷空旷,抬头是微青的天色,上面还挂着几枚隐约可见的星子。
花珏感到玄龙温热的呼吸就在耳畔,男人有力的臂膊撑着他不让他从马鞍上滑落,问他道:“我昨晚要你想的事,想明白了么?”
花珏楞了一下。他已经把这件事忘记了,没想到玄龙耿耿于怀——他的确是不知道为何玄龙会生气,当时眼看着夜色上来,很快便洗洗睡了。
他老实承认了:“没有。”
玄龙低笑一声:“那要罚。便将你丢在这里,你一个人回去罢。”
花珏内心毫无波动,摸着怀里的判官笔,想着要丢就丢,他还怕找不到路不成。面上却呵呵笑了一声:“还是别吧。”
“记得路?”玄龙气定神闲地问。
花珏回头望了他一眼。
也就是他回头的这一瞬,他被身后的人捉住了,往他微润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花珏大惊失色,立刻想要扭头回去,却被人按住了,接上来又是一个吻。
这第二个吻不同于前一个的蜻蜓点水,吻得深而长。马儿踏过溪流,将他们带入了生长着荆棘与山花的林间,不时有湿漉漉的草叶凉凉地擦过他们的头顶,润过他们的发丝。花珏的气息干净而温暖,那有些瑟缩和挣扎的反应让他想起他庭院中栽种的花木,初春刚绽时,也便是如此青涩无措的模样。
玄龙本意是点到即止,看看这小倌的笑话,没想到却鬼迷心窍地有些停不下来。直到花珏把他的手掐出了一个青紫的印子,他才放开了他,声音微哑,眼色暗沉。
“记得路?”还是刚刚的问题。
花珏一张脸红得如同要滴出血来,声音也小得跟蚊子嗡嗡似的:“……记得,你快点把我放下去罢。”
玄龙一本正经地道:“不放。”他微笑着将他抱在怀里,往前微微俯身,把头埋在他肩窝,压着他一动不能动:“到哪儿便是哪儿罢。”
作者有话要说: 玄龙:这波操作这么成功,想必能让花花对我死心塌地了。
花花:呵,龙类,回去等着跪穿搓衣板吧。
☆、魅-秋约
到哪儿是哪儿, 两人便被马儿带去了山林深处。天慢慢亮起, 过了巳时后的那一阵子反而是最冷的时刻,花珏冷得打抖,玄龙便将他拉下马, 用外氅把他裹起来, 像孩童抱紧心尖尖上的玩具一般将他抵在怀中,寻了个开阔点的地方生火。
花珏想要动, 却都被玄龙拉了回来:“坐着。”他单手拨弄着枯枝败叶, 火光驱散着晨间的寒雾, 顺手烤了几枚野果喂给花珏。
花珏尝完后眉头一皱:“涩。”他想吐又不敢吐, 只好囫囵吞了下去,玄龙瞧出来了, 怕他噎着,又给他灌了几口水。水囊有一股淡淡的皮革腥气,还有一点烟叶子的味道。
“吃了驱寒润肺, 果子烤了是会涩, 我们在军中时常找这种小果子吃。还有山枳皮,与艾草的功效相似。”玄龙道。
花珏瞥他:“不是同烟叶子一起嚼,解辣么?”
“你这也知道?”玄龙将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笑道:“烟叶子嚼了后劲足, 守夜时不会瞌睡。淮南有种烟叶子是红的, 嚼完后跟喝了血似的。”
其实花珏是从桑先生那儿听说的,他去城主府串门子的时候,曾见到桑先生嚼了番邦烟草后改账, 几百本积压的账簿一一核算,最后算出两个偌大的黑眼圈,还怡然自得地告诉他:“这是军中来的提神方法,缺漏便是容易上瘾害身体。你不要告诉旁人,尤其不能告诉城主,知道了吗?”
花珏揣着对童年偶像的敬爱,认真保守了秘密,没想到有一天还能拿出来跟玄龙讨论。玄龙显然对他为何会知道这件事很感兴趣,花珏被追问了半晌,最终决定再次推诿给自己那不存在的“剃度师父”。玄龙便道:“哦,你这个师父十八样才艺精通,既教你相术又教你杂学,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都知道。”
花珏知道自己左右早就暴露了,也厚着脸皮算作承认:“对呀,我师父很厉害的。”
玄龙捏了把他的脸,将他一只手握住,翻过来要他一起看掌纹:“花珏,给你自己算一卦。”
“为什么?”
“你算,我听着。”玄龙拨动着他的手指,显然觉得有趣:“我想听。”
没等到怀中人的回复,玄龙却早一步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你掌纹真是浅。”他伸出手指,顺着他手心的纹路往下,最后在手腕处收尾。花珏的掌纹浅得几乎看不见,非要微微蜷起手掌才能清楚辨认。花珏见怪不怪:“气虚体弱之人便掌纹浅。”
玄龙瞥他。
花珏接着道:“不过另一种嘛……命薄的人掌纹也浅。”他给玄龙指:“火星平原玉柱纹断裂,越往上越浅,童年病痛,少年辛苦,饿火命遭月丘平且青,是活不长的。”
他没说自己其实两样都占。花珏算自己的命少说算过千百遍,现在已经颇有几分看淡生死的风流态度,身后的玄龙却突然没声了。半晌后,玄龙佯装不在意,这才换了个方向问道:“姻缘呢?”
“姻缘?”花珏这回想也没想,照着自己从小答到大的答案回复道:“我是个断袖,当然没有姻缘了,也不可能去祸害别人家姑娘。”花奶奶立了家规,花珏一辈子不能冠发,不能婚娶,不得出江陵,他倒是从没算过自己的姻缘。
“断袖也不是不可以结亲,契兄弟之举不少,前朝尚且有人纳男妃,你也不必如此悲观。”玄龙道。他看着花珏平视前方,眼中似乎有些微漠的怅然,忽而觉得眼前这人即刻便要消失似的,于是伸出手,想要抚过他的眼尾,然而中途改了道,只轻轻将他一缕发别回耳后。
花珏无知无觉,发过一阵呆后忽而心思一动,回过味来:刚刚玄龙是提了男妃的事吗?
虽然不是对他说,这条装模作样的龙算不算开窍了?
这么想着,他觉得自己的目的即将达成。深思熟虑过后,他清了清嗓子:“若是能成为王爷的……家眷,想必是断袖中的至极追求了。”花珏自认为这话说得含蓄而又开放,玄龙应当听得出来这层暗示,没准儿还真能让凤篁名正言顺地进府,他这便算成功了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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