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龙算命的日子 作者:谢樨【完结】(66)
随着这句话音落,看不见的风忽而凝成实形,自祭坛边翻涌而来。玄龙不管不顾,接着带着他慢慢往下走。花珏垂下眼,望见玄龙牵着他的手上开始出现细微的裂隙,里面渗透着细微的血。
“不要管,接着走。”玄龙接着道。
花珏点点头,认真跟他并肩走下去,好似前方是他们偶然散步的终点。台上台下,几百尺的距离突然拉开,两人眼前横了一道青绿的屏障,稍一动脚便陷入其中,花珏低头仔细看,那是青绿的藤蔓和小草。
那坚硬柔韧的藤蔓刺入神灵的躯体,带出温热的血液。玄龙的脚步晃了一下,扶着花珏道:“走。”
花珏附和了一声,动了动脚,惊觉自己脚下寸草不生,那些锥子一样的东西仿佛对他避之不及。他没有回头看,他知道身后走过的地方悉数被玄龙的血浸染成红色,迤逦一路。
他的心在疼。
金木水火土,祭坛是掌控在他人手中的一个法阵。他们二人每走过一道,草鬼婆脸上的惊骇便多一分,随着两人离台下越来越近,更多的人也发现了:“那个神官一点事也没有!为什么?”
穿嫁衣的人一动不动,并不出声。
等到二人来到他面前时,花珏咬着牙,已经是勉力支撑着玄龙在走。玄龙已经站不稳了,风刃撕裂他的躯体,藤蔓扯动他的骨骼,五行法阵一一走过,不死也要脱层皮。玄龙抬起眼皮,眼带笑意看了看眼前伫立的、冰凉的人影,问道:“如何?”
那称得上是他给过他的最温柔的一个眼神。草鬼婆冷声道:“你已经知道了。”
玄龙点点头:“是,我知道了。我不需要你那本书了。我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人,从来都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
“那得你先晓得你喜欢的人是谁。”草鬼婆抬起手掌,虚虚一指,恨声道:“负我者,便永世当个傀儡罢!”
玄龙的瞳色在此刻由墨色转为深红,又从深红转为墨色,如此反复,最后眼角爬上深重的灰。花珏见过他这副模样,是玄龙坠魔的样子,他有些担心地捏了捏玄龙的手指,轻声问:“嘲风?”
玄龙转头看他,双瞳冷漠,并未映出他的影子。
这一瞬间,花珏感觉自己被他的眼神吸了进去——上古龙神至今的杀伐、躲藏、奔走,悉数与他融合,淋漓尽致地呈现在他面前。他头晕了一瞬,低头看见自己双手伸长为爪,双腿腾空为尾,分不清是伏在玄龙的背上游走,还是他本身变成了龙。
他只看见自己在厮杀,搏斗。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场景,身边是灼热耀眼的火烧云,这团云将他包裹住,用令人窒息的高温将他推下凡海,浑身撕裂般的痛苦让他忍不住长啸出声。
“嘲风归位!嘲风归位!”
云流之上是严厉冰冷的呼喝,花珏感到自己心底涌上一阵恐惧——嘲风也有那么怕的时候吗?
而后他坠入水中,腊月冰冻的寒江水,漆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呼吸都是冷的,默默融入在这片冰冷的水域中,漫无目的地逡巡。身上的雷伤痛得如同万蚁噬心,他长叹一声,迎面撞见了一张巨大锋利的铁网,将他犹如迷航的鱼群一样收入囊中,任他挣扎,纹丝不动。
“嘲风归位!”
花珏的意识已经完全颠倒了,他的精神不受控制地与玄龙融合在一起。草鬼婆驱动傀儡之术,让坠魔的龙神在阵法中往来奔走,反反复复地品尝五行之痛,尖利的藤蔓扎入脚底,顺着骨骼一路蔓延,往心口探去;风刃切割他的皮肤,仿佛要切割到他的脑海深处。
极致的痛苦,催生极致的愤怒,和上回遇见姚奶奶的噬心之术相同,花珏眼中陡生血色,他想伸手拿判官笔,让无所不能的神物终结这场痛苦,但他什么也没有摸到,世间已无判官笔。他只能在自己的手臂上抓挠出深深的血痕,痛恨于自己的无能为力——
是了,无能为力。是看见一条巨龙身带无法治愈的雷伤,依恋地将他拥进怀中时的无能,是身处二十年前的人世,目睹善人被活活改命惨死的无能,是看着姚非梦祖孙二人走向一条不可挽回的复仇之路,他除了许愿二人来生平安,什么都做不到。
是他自己——身为一个不该降生的人,仍旧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的无能。
脑海中的声音不断回荡:“嘲风归位!”
花珏猛然睁开眼睛,望见面前一张熟悉的脸,是玄龙的脸,照旧温柔,眼神明亮,黑白分明,清澈得像江陵的溪水。
玄龙的眼睛没有红色了,真正变红的却是他自己的眼睛——花珏自玄龙眼眸中的倒影看见,自己双眼血红,眼白发灰,是极恶之兆。
不远处,一个白色的人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身上鲜血迸裂,伤口犹如瓷器摔碎后的裂痕。
那是判官笔才能造成的死法与伤痕,是花珏再熟悉不过的“破”字。
玄龙轻轻地吻上他的脸:“归位罢。”
花珏于迷茫中跟着重复:“归……位?”
“判官笔归位。”玄龙轻声道,“我等你回来。”
等到花珏真正清醒时,他才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支离破碎,神灵受尽五行磨难之后,化为虚无,在空中轻轻拥抱了一下他的心上人。两枚翠绿的珠子骨碌碌滚在地上,和一截洁白的龙骨一起,被人捡起后细细收在手中。
☆、终章
“判官笔, 阴司判官座前笔, 断生死,定罪罚,忽有一天修得神识, 受地府阴息所惑, 成为邪灵,逃去人间。此物必将与妖魔粘连, 掀起腥风血雨。形神分离, 形为羊脂琢玉笔, 神为一世凡人。”
“人间第一世, 判官笔心智未成,为人所惑, 不曾识得善恶爱恨,枉杀千条人命。因其死后有悔改意,故此, 地府未将其收回。”
“人间第二世, 判官笔心智已成,识得爱恨,常有恻隐之心。判官笔之形已遭损坏, 判官笔之神却为龙神嘲风所通, 彼此影响, 合二为一。阴司判管再三为其辩护,故,地府仍未将其收回。”
阴司中, 阎罗王看了一眼在地上跪得规规矩矩的判官,扯起脸皮微笑了一下。“既然已经归位报备了,那便放他回去罢。我们地府向来不欢迎嫁出去的人回娘家,丢脸。”
花珏再度回到江陵时,已是第二年夏天。
小凤凰的羽毛已经长了起来,兴致勃勃地问他:“什么?你说你便是判官笔本身,那条臭龙可以影响你?”
花珏摸着它圆溜溜的小脑袋:“是的。”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因为他为了骗我归位,把自己整的半死不活,最后变成了一颗蛋。”花珏叹了口气,有点认真地生气道,“他回来了我要把他放进面粉袋子里裹三天,然后下锅煮一煮才解气。”
小凤篁便笑他:“没出息劲儿的,怎么能煮,当然是要炸的才好吃。”
花珏也找过玄龙的蛋究竟在哪里。与睚眦不同,玄龙消失的地方跟他的蛋所在的地方一点关系都没有,最后还是听说月宫玉兔下凡拔草挑选萝卜时,偶然路过兴州旧址,发现一处幽深的神仙洞后,花珏才想起来要回去看一看。
他不曾亲身去过兴州。归位后,他再没有了什么不得出江陵的顾忌,便在小凤凰和花大宝的陪伴下回去了一趟。那个地方已经被某年的洪水淹成了一个海子,只能荡舟去,花珏凭着前生的印象,重新找到了那个淹了一半的山洞。
仍旧是小小一枚蛋,当年他孵它花了二十多年时间,花珏本想将这颗蛋带回去,却发现玄龙的蛋和他本人一样不讲道理,落地生根,根本抱不动。
花珏便就近采集材料,给这个蛋做了个窝:“你出来了,就自己来江陵找我。”
蛋一动不动。
花珏叹了口气:“我很想在这里陪你,但是我必须得回去啦,那边刚刚打完仗,大家都很需要我。”
他歪歪头:“听到了?听到了就乖一点,早点出来见我罢。你回来了,我就和你成亲,我可以当你的郎君,也可以当你的新娘。”
小凤凰掰着花大宝的爪子给他数:“花珏,你要等多少年?龙要三百年出洞,这条臭龙天赋异禀一些,也要一百年出洞,到时候你若还等在人间,就要变成老花珏啦。”
花珏笑眯眯的:“我不管,他说我老了不好看了,也会喜欢我的。”
他便真的这样等下去,一天又一天过,江陵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老医生的医馆照旧开,桑先生照旧每月招待他们一次茶宴,留出一个人的位置。花大宝登堂入室,让桑先生的小母猫怀了猫宝宝,花家宅院里又多一批新成员,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花珏一直记着桑先生在茶宴上招待他们的话,他以往开玩笑,要在自己的悼词中添写六羡歌,虽是别离词,亦是珍重之语。起初花珏不知道那是什么,后来才晓得是茶圣的诗作:
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
不羡朝入省,不羡暮入台。
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桑先生把竟陵改成江陵,教花珏用弹词的调子唱出来,城主在旁为他们吹奏笛音。
花珏身边的座位空着,却如同之前的每一次,玄龙在他身边一样。没有金银玉石,没有楼阁虚名,他们在江陵城中,什么美好的东西都没有错过,往后的一切都还有。
他的心上人也没有让他等得太久。
又是一日清风夜,花珏左手卷卦图,右手抱猫,头顶一只小肥鸟,正是收摊回家的时候,却又见客人上门。门幡微动,先伸进来一只修长的手,将他的手握住,他本以为是哪家登徒子,正要开口呵斥时,却见那登徒子一把钻了进来,眨巴眼睛看他。
他手中有两颗碧绿的珠子。
“这位小先生,我想请你给我点睛。”玄龙道,“还想请你算算,今天我能亲到我的心上人吗?”
花珏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只见其中风云变幻,无限光华流转,像是黑夜将至的流云不断翻涌,慢慢地,慢慢地覆盖了他的整个世界。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想看什么?
☆、番外-大婚
婚期定在十月末, 正是秋凉的时候。玄龙之前为了哄骗花珏无意说的计划, 没想到最后成了真:他们二人,与谢然桑意二人一同举办婚典。
玄龙和谢然都表示想要将场面办得盛大一点,最好让全江陵的人都知道, 但最后被花珏与桑意二人齐齐驳回。
花大宝的小媳妇生下了三只小猫, 都是狸花,一只灰, 一只黑色, 一只橘色。婚礼当天, 小凤凰挨个给小猫的脖子上挂上大红花结, 自己学了个变化术,把浑身白毛变成了喜气洋洋的赤金色, 而后颇为得意地蹲在了花珏头顶:“我是一顶货真价实的凤冠,快表扬我。”
花珏表扬了小凤凰。小猫们跟着花大宝排排坐,排队仰头望他, 毛绒绒的一堆, 看得花珏心痒痒的,忍不住蹲下去摸了又摸,只不过摸到一半, 手里柔软顺滑的皮毛手感突然变成了光溜溜的硬物, 花珏垂眼一看, 一条小黑龙抬眼理直气壮地望着他。
花珏弹他的脑门儿:“新娘子!快去换衣服。”
小黑龙扭动了一下,翻了个身露出肚皮,仰头躺在毛绒绒的小猫堆里, 任由它们拱来拱去:“摸摸我,摸完了再换。”
花珏早习惯了他随时随地求抚摸的行径,象征性地把这条小黑龙搓了一搓,而后赶他走:“快去,时间要到啦。”
花珏已经换好了自己的喜服。两人没分得太细,按照各自身量裁了款式一样的喜服,都是新郎倌模样。花珏看玄龙迟迟不动,这便拍了拍衣摆,伸手把小黑龙提溜起来,随手就扔进了房里。
玄龙老实了,变回人形,窜去屏风后换衣。
花珏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抱了个枕头歪头看屏风后的人影,只听得窸窸窣窣一阵声响,边等他穿衣边闲话:“其实我们凡人的规矩,成婚之前夫妻是不能见面的。还有纳彩、大征、迎亲等等,这么看来,我们实在算不上正式。”
玄龙在屏风后头抗议,好像十分委屈的样子:“我本来便想按这样的流程,可是你们都嫌麻烦。”
花珏大笑,在床上滚了滚:“那还有一个仪式我们能走一走,你穿好衣服过来,把我背出去,从我们院里走到城主院里,几个来回,我的脚不能落地,听说这样就能不沾染晦气,可以一辈子幸福安乐。怎么样?”
话毕,他等着听玄龙的回音,却突然发现屏风后面不动了。玄龙的影子停止了晃动,似乎在专心致志地扣扣子。半晌后,玄龙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花珏。”
花珏和蔼地应了声:“嗳,娘子,我在。”
“这个扣子我扣不上。”玄龙很无辜地说。
花珏乐了:“你过来,我帮你穿。”
玄龙便从屏风后出来了,衣襟散了一半,一身繁复的衣衫穿得歪歪扭扭。花珏从床上爬起来,伸手要替他整理,没想到玄龙一把将他按了回去,严肃地道:“脚不沾地。”
花珏乖乖应了声,伸手给他扣扣子。玄龙迎着他的高度矮身下来,将他半个人圈在怀里。花珏白净的脸就在眼前,一双眼垂下来,睫毛颤动,虽是在认真给他整理衣领,但格外勾人。
这模样看得玄龙有点想吻他,这便凑近了一些,试图偷袭。结果花珏十分警觉,偏头一笑,躲过了他的吻:“洞房前不许亲我!”
玄龙叹了口气:“好吧。”
花珏又把他扯下来,一边仔细检查他的里衣是否穿好,一边问:“这么着急吗,嘲风哥哥?”
玄龙又无辜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今天以后你就是我的了,就很想亲你。还有……”
花珏看他一副活生生被自己欺负了的样子,险些笑出声:“还有呢?”
“还想……”玄龙的眼神暗了暗,花珏意识到了什么,歪头看他,忽而小声问:“要不我们现在——嗯?”
说着便大胆地搂住了玄龙,像一条八爪鱼一样勾着他不放,直到两个人齐齐倒在床榻上。玄龙赶紧推脱:“不行,不能这样,不许勾引我。”
花珏张牙舞爪:“偏要勾引。”
玄龙被他拉着不放,眼见着就要破功,忽而一把将花珏抱了起来,撒腿就往院落中跑,花珏被吓了一跳,只听见耳边呼呼风声起,玄龙低头威胁他:“再闹就把你丢进池子里。”
花珏笑得像一只小狐狸:“你丢呀,嘲风哥哥。”又扒上来吻他的耳根。玄龙被他闹得无法,花珏瞅他时,发现这条一向厚脸皮的龙竟然有点脸红。
花珏逗他:“嘲风哥哥……嘲风哥哥?”
玄龙严肃地道:“花小先生,跟我成亲要认真一点,知道了吗?”
花珏道:“我很严肃的。”
玄龙“哼”了一声,倒真的不管花珏了,任他怎么皮都不理。到了时间后,他认认真真地背着花珏踏过爆竹红纸铺满的街面,走了几个来回,最后将花珏放在床上,低头仔细给他穿鞋。参加婚典的人不多,限于城主府上几个知情人,花珏几个相熟的邻居。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不请自来的人也到了。
无眉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虽然我之前说不想过来,但是我刚好休假,顺便就来瞧瞧热闹。”
判官道:“我跟我徒弟过来的,顺便给咱们阴司嫁出去的小家伙送一些嫁妆。花珏,你开心不开心?”
睚眦过来看了一圈儿,什么也没说,给花珏封了个大红包,拆开一看是满满一包红龙鳞和一小截龙骨制成的骨笛,花珏吓了一跳,赶着要去追,结果没追上。
玄龙看了一眼自家二哥送来的东西:“算了,他给你你就收着,好好保存把。”
除此以外,一只路过江陵的白色肥兔子也被偷偷潜入了现场,就跟小猫们混在一起,企图给它们喂萝卜吃。但它的尝试并没有成功,最后被小猫们齐齐按在地上蹭,一起在草地里滚来滚去。
花珏发现了它:“你是玉兔吗?是我们上次遇见的那一只吗?”
那只肥兔子道:“嘘,我是一只路过的兔子,你们假装我不在就好。”然后认真用爪子捧来一根萝卜,要送给他:“喏,这是给你和嘲风的红包,虽然这一根有点小,不太够吃……我出门只来得及藏好这一根,其余的都被嫦娥姐姐没收了。”
花珏想起那回同玄龙碰见玉兔的事,也偷偷将萝卜收下了,小声问道:“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肥兔子拱成一团,两只长耳朵动了动,好像是害羞:“不,不需要,你不用管我就好,我会自己吃草的。”
花珏琢磨着自家院落中的花草怕是不好吃,便摸了摸这只兔子,把它抱去了桌边,跟花大宝小凤凰一干小动物列席,往桌上再添了些市镇上买来的糖腌干花与果脯。
婚宴进行了一整天,宴席设在花家庭院中,倒也开敞,两对新人齐齐敬酒,彼此谈笑风生,在场者都是熟悉的人,也没有平常人婚宴上的拘礼。花珏一边坐在桌边给玄龙灌酒,一边偷偷往城主那边瞟,桑先生这一整天脸都是微红的,原本就分外好看,一身红更显风致。似乎是觉得穿这样厚重繁复的衣裳不习惯,想要将外袍脱下来,却被城主哄着撒了手。
“成亲真好。”花珏感叹了一下,“真想天天都成亲。”
花珏话音刚落,玄龙便伸手过来,将他一只手握住:“好呀。”
“好什么好,很麻烦的。”花珏说。今天桑先生放假,花珏便主动代替了账房的职务,低头算着礼金,缠着玄龙要他帮忙给自己剥杏仁。玄龙剥一颗喂一颗给他,趁着他张嘴没注意的时候,突然凑过去亲了一口。花珏还没反应过来,只把他的唇舌当成了杏仁,张口就要咬,而后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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