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晌午,曹六跟他媳妇如往常一样在地头里干活,早起两人刚吵了一架,媳妇嫌他没本事,没钱搬到镇上去住,曹六憋着一肚子气,两个人一人一头分开干活,谁也不搭理谁。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清俊的声音:“这位朋友,请问哪条路是通往上京的?”
曹六抬头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眼前这位青年生的一副好相貌,虽然神色冷淡,但是气度不凡,兼之衣着华贵,月夸下骏马通体乌黑,四蹄雪白,浑身没有一根杂毛,一看便知价值千金。
曹六哼哼了两声,暗骂一句“纨绔子弟”,正要回答,突然眼尾扫到自家媳妇停了手上的活,目不转睛地看着来人,见丈夫恶狠狠地瞪向自己,连忙低头假装继续干活,但是脸上却浮起两朵不自然的红晕,眼睑更是不时抬起偷看一下那青年。
那青年没有看到曹六媳妇的举动,只是两眼望着曹六等他回答,见他只顾瞪着自家媳妇,久久不理睬自己,不由眉头一皱:“这位朋友,上京……”
“叫魂哪叫?老子耳朵没聋。”曹六粗声粗气地答道,抬手随便一指:“那边。”
青年抱拳谢过,却没有看见曹六媳妇脸上闪过的一丝惊讶,只是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曹六看他走远,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糊在老婆脸上:“看你女马了个逼看,发春了是不是,也不瞧瞧你那糟样,人家有钱公子能看得上你吗?”
曹六媳妇“哇”地一声嚎哭了起来,被曹六在屁股上狠狠又踹了一脚:“干活去,贱货。”
那婆娘自知理亏,哭哭啼啼地干活去了。他自己则掏出一杆水烟,气愤地坐到了田埂上,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待抽完了两袋烟丝,曹六拍拍裤子正要起身,却看见不远处又过来一个青年。
那青年穿着一身浆洗过的青衫,手里牵着一匹枣红马,走起路来一高一低,显然是腿脚不利索之人,走近了一瞧,脸上一大块黑斑。初看虽然有些骇人,但是一笑过后却如沐春风,让人忍不住起了亲近之意。
曹六看看自己,再看看对方,顿时挺直了腰杆。
“这位大哥,敢问去上京要走哪条路?”那青年笑着抱拳问道。
“不敢当不敢当。”曹六也笑着摆手:“庄稼人,哪敢叫什么大哥啊!”他抬手指着最右侧那条官道:“从这里一直走,再有两天时间就能到了,大兄弟也是去上京收皮子的吧?这个季节毛皮生意好啊!我看你走得满头是汗,要不要坐下喝碗水再走?”
“谢谢大哥了,我自己有带着水囊。”青年笑着婉拒,挥手告别曹六,翻身上马而去。
曹六手搭凉棚,目送青年远去,再回头看向自己一边抽抽搭搭一边干活的媳妇。
“瞧见没有,亏得你是嫁给了我,每天吃饱穿暖,还有钱扯花布做新衣裳,你要是嫁给刚才那个人,男人天天不着家,整日里辽宋两地跑,采买货品赚那几个差价,别说给你做新衣裳了,就是吃饱饭都成问题。”
荣洛华沿着曹六指的那条道,越走越不对劲,官道在尽头消失,眼前这条路竟是通往大山深处。
待他调转马头原路返回,阎七已经差不多快到上京了。
第70章
阎七把自家庄主给跟丢了。
他从最后一家客栈出来,紧了紧背上的包袱,上京城总共八家客栈,他挨家打听了一遍,掌柜的都说没有他所形容的这样一位单身青年入住。
阎七寻思着,庄主比他早了半天出门,“踏云”脚力又是一流,按道理说应该比他先一步到上京,况且他整理包袱的时候往里头放了不少盘缠,庄主不住客栈难道会去住破庙?
想到高贵冷峻的庄主和衣躺在破庙一堆稻草上过夜的情景,阎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忙摇头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甩到脑后。
此时已到了晚膳时分,阎七摸摸肚子,随手在街头买了几个包子,用油纸包了,捧在手里边走边啃。
走了不一会,便见对面一家青楼吆喝着挑起了两只大红灯笼,姐儿鸨儿们穿得花枝招展,从楼里鱼贯走出,立在街旁开始招呼客人。
阎七心中一动,暗想庄主会不会宿在青楼里了?虽说庄主那性子不像是个会去青楼女票宿的,可是世事难料,庄主也这个年纪了,谁还能没个需求?
念及此处,他在那青楼的门柱旁边,三两口吞掉了手里的包子,随后抬步便往里走。
街对面的茶楼里,一名金刀卫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跟同伴对视了一眼。
“看见那瘸子没?”
“看见了,随从往青楼里走,主人肯定也住在那里头。”
两人眼中同时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们是皇上御前伺候的人,按律是不允许出入风月场所的,况且以他们的身份地位,不屑也不愿出入那种地方。
“我看这主仆二人定有问题,瞧他在西北大营里摆出一脸正经的样子,一转头不就出来女票女支了,说明这人哪,不能光看表面,他嘴上说着要来找他师兄算账,说不定暗地里两人就是窜通好的,绑架勒索分赎金,咱们可不能被他那副义愤填膺的样子给骗了。”
“还是你有远见,来,我以茶代酒敬你。”那名金刀卫举起茶碗与对面同伴碰了碰:“咱们找遍了运来客栈都不见劫匪与程公公,说不定就是他们声东击西的法子,怕咱们把人救走,要等咱们先开出赎金再现身,又或许啊!人就藏在这青楼里,咱们不如想个法子混进去,能把人救出来最好,实在没办法了再通知皇上付钱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