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爿恩哭了一路话,嗓子疼,哑道:“失血过多,还在抢救。”
李承淮似乎是有点累了,一屁股在他旁边坐下,“有烟么?”
“我不抽烟。”李爿恩瞥了他一眼。他从来没有这么静距离地观察过自己的父亲,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陌生。李承淮也老了,眼角都有了皱纹,背也没有以前那么挺直了,他年轻的时候是最优秀的警察,曾经一个人单挑一个贩毒团伙,现在揍一个持枪的劫匪却还能把自己给弄伤。
在李爿恩很小的时候,也是享受过父亲的温柔的,只是后来他渐渐长大,两个人个性太相似,矛盾日渐凸显了出来,最后连坐下来好好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李爿恩认为他不是个尽职的好父亲,李承淮也觉得这个儿子没有按他规划中的路走,是他的耻辱。两人相看两厌,一别六年,谁也不肯先服软搭理谁。
没想到终于能坐下来好好谈话,竟然是在这样一个地方。
“等他好了,我就带他走。”李爿恩直言道。
李承淮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结婚了,你要赶我出家门也好,要和我断绝关系也好,都好,你就当……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他对你来说,比父亲还重要吗?”李承淮露出一丝疲态。
“不一样的,”李爿恩道,“你对我来说永远重要,爸爸。”
李承淮笑了笑,“好久没听你叫我爸爸了,上一次是几岁来着,听着耳朵好像还有点儿痒。”
“你们两个也真是奇怪,你为了他甘心答应联姻,他为了你直接连命都不要了,”李承淮摇摇头,“再苛求下去,看着倒像是我不仁不义棒打鸳鸯了。”
李爿恩愣了愣,李承淮把衣服搭在肩膀上,起身出去:“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吧,我出去找根烟抽。”
李爿恩:“替我跟梅公说声抱歉。”
李承淮摆摆手,头也没回:“放心,你爸爸这点事儿还是能摆平的。”
李爿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很久才收回目光。
陈蓝醒过来发现自己又在医院,恨不得当即跳起来给自己来个自拍,看见了么看见了么,第三次,第三次啊!海澜之家一年才进两次呢,他居然一年进了三次医院。
这如果是在小说里,妥妥儿得是个男主角啊,主角光环金闪闪的那种。
李爿恩在一旁放下报纸,对他露出笑容:“笑什么?”
阳光很好,空气也好,人也好,重生的喜悦迟来,陈蓝鼻子一抽,幸福得几乎要哭出来,忙把脸埋进被子里。
“呜,小片儿,你没结婚吧,你要是结婚了还是别来见叔了,让你媳妇知道多难过啊。”
李爿恩笑:“我媳妇是挺难过的。”
陈蓝僵住了,闷声道:“你说什么?”
李爿恩帮他把被子拉开,笑着说:“我媳妇难过得都把头埋被子里不肯出来了。”
“别乱动,哪有你这么精神的病人。”李爿恩把他安置好,柔声道,“多休息,等你好了,我带你出去旅行,我们去度蜜月,好不好?”
“你……你真不结婚了?因为我吗?”
“本来也没打算和她结婚,骗婚这种事我做不来,我跟父母谈过,婚已经退了。”
“那你父亲……”
李爿恩笑了,嘴角带了一点柔和:“他说要请你喝酒。”
事实上经过上次那一闹,女方那边多少也收到了风声,约莫知道李爿恩是个同性恋,还有个能给他挡枪子的男朋友,这样谁还敢嫁啊。李承淮一提退婚,女方忙不迭就答应了,还生怕他们反悔了似的。
至于李承淮,他似乎是想通了,打算干完今年就退休,下海做生意去。或许是他自己也在那件事中受了伤,更加能体会事情发生的当时有多凶险,能毫不犹豫地挺身为他儿子挡枪,得是抱着一种怎样的感情,陈蓝做了连他身为父亲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他又有什么资格再苛责他们呢。
“那,开枪的人抓住了吗?”
李爿恩点头,面露愧色,“是曾建民。”
“他?”
“是我的错,你被陆云生带走出事后,我心急之下去找过他,为了问出你的事情,我把他的胳膊打脱臼了。”
陈蓝吃了一惊。
“之后方盟打了120,他胆子小,打完电话就溜了,曾建民运气不太好,在120来之前,遇上了另外的人,似乎是被寻仇,手筋被挑了。他认为是我做的,心有不甘,于是买了枪支,来找我寻仇。”
“那他会……”
“买卖枪支,蓄意杀人未遂,已经进去了,法律会制裁他。”
陈蓝还没说话,李爿恩率先拿起他的手打了自己一巴掌,“是我的错,我以后绝不会再冲动了。”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有因必有果,因为一次冲动,最后差点间接害陈蓝丧命,这个教训太深刻了。有句话说得对,你今天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对你的未来产生绝对影响。将自己的仇恨发泄在其他人身上,只会引发无数蝴蝶效应,于自己无益,于周围的人更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