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四皇子谋逆,皇帝已不信任暗卫,身边顶多剩几个侍卫老臣,穆承泽倒是不惧,宫中基本都是他的人了,只当与表哥进宫走一走看一看。
穆承浩脸上写满了担忧,穆承泽经过时突然想起此人还拐弯抹角向他打听福王出继的事,穆承泽微微勾唇,心血来潮与穆承浩低语:“若我与表哥……你便直接杀了纬王,自己登基。”
穆承浩断想不到他会如此说,一时间惊呆了。
穆承泽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嫌弃地道:“怎么,你还被吓到了?敬王叔也是先帝之后,若皇子们都不成了,自然就该轮到你。”
何为宁王的气势与手段,这才是。
“我……”穆承浩回过神来中气十足地大吼:“我去你的!”
“怎么了?”
云晞远远见阿泽与承浩说了句什么,承浩瞬间就炸毛了。
“表哥。”穆承浩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奔过来红着眼睛道,“千万小心,早些回来。”
说罢狠狠瞪了宁王一眼,他是实打实的关心,却被宁王反过来洗涮了,穆承浩伤心得去找媳妇求安慰了。
“承浩到底怎么了?”
只是进个宫而已,云晞的把握也是极大的,怎么感觉承浩是生离死别?
“他没见过世面,表哥别理他。”
穆承泽绝口不提方才吓唬穆承浩的恶行。
云晞只好当他们两个又互相看不顺眼了。
穆子越等了许久,昏昏欲睡时,龙榻前已站了一个人,穆子越打起精神,勉强道:“承泽,你来了。”
穆承泽向他行了礼,挑了一处离他不近也不远的位置坐下,穆子越不开口,穆承泽也不说话。
穆子越叹了口气,他叫宁王过来,多少是想挽回一些父子之情,可人来了才知道,他与这个儿子许多年不亲近了,隔阂已深,哪怕面对面也不知该说什么。
寝殿中烛光摇曳,印照着宁王那张淡漠的脸。穆子越早不记得陈嫔平庸的长相,想从宁王的脸上找回一点记忆,发现也是徒劳。
沉默了许久,穆子越突兀地道:“监国……你做得不错。”
“尚书们教的。”
穆承泽脸上没有半分喜色,好像这些都与他无关。
穆子越接下来的赞美之词一句也说不出来,又无言枯坐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宁王与他之间恐怕只能如此,实在受不了,只得直言道:“若朕百年之后传位于你,你打算怎么处置承沛?”
这些日子太医虽未明说,穆子越自己有数,他这病估计好不了了,穆子越颓丧了一阵,不得不接受现实,盘算起自己那点身后事。他在位期间,已相继出了太子被杀、四皇子谋逆的丑闻,若再来个七皇子不得善终,子孙后代凋零,史书要如何评价于他?他为君一生,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清名大概不可能了,只能退一步希望史官们手下留情,说他教子不严也就罢了,偏偏他自己夺位时也不甚光彩,会不会被说成作恶多端,报应不爽?
不过,他的身后之名,瞧着宁王也不会在意。这也是穆子越极不乐意选择宁王的理由,一个与他不亲近的皇子,如何指望得上?
穆子越心想不论如何得把小儿子的王位往上再提一提,令宁王不能轻易治穆承沛的罪,除了宁王以外,他就只剩下穆承沛这一个儿子了,若穆承沛最后能做到敬王那样,说不定还能念着与他的父子情,照拂一二。
思及此处,穆子越道:“朕下了旨,他横竖不能入朝,挡不了你的道,你别理会就是。”
皇帝的意思已很明显了,一般人定会受宠若惊,一口应承下来,穆承泽却言简意赅地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穆承沛对他来说,连个屁都算不上,几次出手,也是穆承沛自己作死。穆承泽绝不会因穆子越一时的示好就忘记自己是谁,他走到如今这一步,也不是靠皇帝的宠爱。
他知道,就在一墙之隔,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一直用自己的臂膀支撑着他,保护着他,为他遮风挡雨,亲情与爱早分不清了,只有那个人的一笑一颦才能令他动容,皇帝又算得了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不愿放过承沛了?”穆子越眉头一皱,宁王与纬王的仇怨他很清楚,下意识便痛斥,“你……朕怎会生出你这般无情的儿子!”
穆承泽向来不在意皇帝怎么看,说他无情,穆承泽有些好笑,这个世上最无情的人,居然反过来指责他。
“父皇,好好休息吧。”
咒骂已开了个头,穆承泽不耐再听下去,在穆子越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宁王迅速转身,朝殿外走去。
云晞在墙壁y-in影下守了很久,寝殿里未传来任何异动,穆承泽缓步走来,面色如常,云晞仍是觉得,阿泽的心情并不怎么好。
云晞利索地上前,穆承泽见到他时,眼中的冰雪瞬间消融。
“让你久等了。”
只有在表哥面前,阿泽还是那个会哭会笑要人疼的小皇子。
云晞轻轻摇头,在袍袖遮掩下,拉住宁王一只手,用自己温热的掌心,度给他一点暖意。
穆承泽道:“表哥,你不问吗?”
“问什么?”
“问父皇见我说了什么,问五皇兄的事……”
底下人成天在窃窃私语些什么,穆承泽听不见,但是都能猜到,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穆承浩,也会疑心他。
“阿泽,你想说什么?”
宁王已监国了,云晞不能再事事总追在后头,尽管内心深处,一样为阿泽cao碎了心。
他也奇怪承涣怎会无缘无故自请出继,但若说阿泽撺掇承涣,不太可能,阿泽从不猜忌别人,若真有人对他不利,他会直接收拾,承涣不是他的对手,他也不屑用手段绕开承涣。
穆承泽驻足,道:“我想说,父皇在试探我。至于五皇兄,真的不是我。”
他只想给表哥一个解释。别人怎么想,他是不会在意的。
云晞点了点头,就算阿泽什么都不说,他也不会胡乱猜疑,但是阿泽居然认真解释了,云晞心念一动,在袖下挠了挠阿泽的手掌,叫他宽心。
此时,有人从后边一路小跑过来,低声叫道:“殿下,将军大人。”
穆承泽与云晞双双回头,王小欢已奔到眼前,行了个礼。
王小欢飞快地道:“殿下,刚传来的消息,纬王府周侧妃已有一月身孕了。皇上闻此喜讯,精神也好了许多。”
“嗯?”
云晞一时没反应过来,穆承沛侧妃有喜与他们何干?
云晞不知情,穆承泽却很清楚,纬王绝不可能令侧妃有孕。且一般女子有孕,都会待到胎儿稳定时再对外透露,穆承沛侧妃才有孕一月,便着急报给了皇帝,不太寻常。
看来穆承沛不想轻易就认输。
皇嗣,是皇帝挑选储君时极为看重的一点。之前因为宁王纬王皆无子嗣,两人又都很年轻,皇嗣显得并不重要,但是至此,除了帝宠,纬王明面上又多了一样可取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好忙,打得急了一点,见谅……
第100章 承洛
周侧妃有孕的消息,差一点让穆承沛捏碎了茶杯。彼时齐国公正与穆承沛议事,得知女儿有喜,齐国公一脸激动,自从皇帝宣布宁王、福王监国,不少原先站了纬王的人都悄悄撤了,与纬王撇清了关系,齐国公是纬王外家,想撤撤不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但他除了帮纬王想一想怎样才能更讨皇帝欢心之外,也没有别的计策了。周雨儿腹中的骨r_ou_,叫齐国公眼前一亮,宁王还没子嗣,纬王此时有后,皇帝定会更加偏向纬王,这个孩子说不定以后还有更大的一桩富贵,女儿没准还能母以子贵。
齐国公侃侃而谈,穆承沛脸色变幻不定,只道挂念侧妃,没与他说两句便匆匆道别,回府后来到周侧妃的院子。周雨儿正坐在床头忐忑不安地想着什么,见穆承沛来了,慌忙起身相迎,穆承沛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猛地一掌挥出,周雨儿柔嫩的脸颊顿时肿了一片。
一干喜气洋洋正要想纬王道贺的丫鬟婆子吓得退了出去,周雨儿捧着脸失声痛哭。
“贱人!”穆承沛怒道,“本王不惜触怒父皇也要娶你,你却是这般报答本王的?!”
周雨儿啜泣不止,她是菟丝花一样的女子,没什么也不能没有爱情,穆承沛不知为何近来总是冷落她,周雨儿心里委屈,久而久之,便与纬王府一名常与她说话的侍卫互诉衷肠。可是那人一听说她有孕,已先行逃走了,周雨儿离不了纬王府,只能留下来企求穆承沛原谅。
她诉说了与那名侍卫之间轰轰烈烈的爱情,曾经她也与穆承沛有过类似的情感,她觉得穆承沛一定理解能她的苦衷,放她与情郎双宿双飞,可穆承沛却一脚将她踹翻在地。
“ y- ín |妇,贱人!”
穆承沛不住地咒骂,一把揪住周雨儿的头发,一路拖着她去取剑,他要杀了这个□□与她腹中的孩子。他已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完全忘了周雨儿虽是侧妃也上了玉牒的,怎能随意任他处置?
“承沛,快住手,你冷静一点!”
一个带着斗笠的灰衣人未经通传便撞开了房门,穆承沛正要呵斥,此人迅速摘下了斗笠,向穆承沛点头示意,穆承沛顿时睁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道:“哥?!”
来人正是因太子案被逐出皇城的穆承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