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一怔,道:“可我们还没猎到……”
话还未完,蓝思追便已经快步前行了,也没有理他,没过多久,就已经远远落下了他。
虽然蓝思追没说什么,但是金凌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蓝思追不知道又生了哪门子的气了。
金凌对姑苏的印象少之又少,蓝思追又丢下了他,他只得一圈圈的独自绕出路来。到了晚间,黑了天,待他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云深不知处的时候,已是双腿遭殃。
蓝家的门禁很早,他回来的这个时候,蓝家人几乎都照例早早就寝了。金凌偷偷的翻了进来,走到了东排房,却瞧见蓝思追的屋亮着,还未熄烛,泠泠优雅的琴音从房中传来。
金凌摸黑进了屋。疲惫至极,他已经懒得点灯了,几乎一进门就双腿发软,都不想上塌,直接坐在了墙角休息。
他和思追的房只隔着一道墙,即便隔着这道墙,他也能将那琴音听得清清楚楚。
琴音清透,如流水般缓缓敲在了心间。金凌乏了,抱着双膝,把耳朵贴在墙面,安安静静的听他弹琴。他弹得还是那日的曲子,温柔轻缓,听的人心中不免温软几分。
金凌听着听着,脑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刺痛。自他醒后,便一直有了这个毛病,若是痛的轻些,倒还能忍住,只是偶尔疼得厉害了,就觉得去山崩地摧一般,恨不得去撞墙去。
他不耐地揉揉额角,好似被硬物砸了一般,痛楚忽地剧烈了起来,从额头逐渐蔓延到了全身上下,整个人仿佛被用力缠住了心脏,疼得没办法呼吸了。
他低低乱喃了几声,神志逐渐模糊了起来,疼痛却越发难忍了,他倒在地上,缩成了小小的一团,用力的捶着头,像是小孩生病闹别扭一般叫了起来。
隔壁的琴声停了。没过多久,门口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外面的人没做过多犹豫,直接推门进来了。
蓝思追一进门,便看见金凌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心下一惊,唤道:“金凌?”
金凌头中此时已经不断的嗡鸣了起来,又身处黑暗中,根本听不清什么声音,也看不清什么东西。见有人过来了,忙像抓住了救命稻Cao一般紧紧的抱住了思追。
蓝思追顺势把他抱在怀中,摩挲着他的面庞,轻声问道:“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他好似突然委屈了,竟开始低低地抽泣了起来:“疼……”
蓝思追向来惜他,见他如此,心中像被扎了根刺一样,不由又软了三分嗓音:“哪里痛?”
金凌头晕的迷糊,觉得喉咙似乎要干裂了,狠命地又咳了几声,哑着声音道:“头疼……”
话音落了,紧接着微凉的手指贴上了他的两侧额角,慢慢地揉着,耐心地帮他舒缓着疼痛。
思追努力起身,勉强拿到了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黑暗中摸索着喂到他唇边。谁知金凌却不干了,把茶杯胡乱的推开了,几滴水滴在了颈上,化作麻麻的几丝痒。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全无平日明亮高傲的模样,抽泣着道:“我不喝药!我不要喝!”
为了能快速康复,他在那段时间里不知道被灌了多少苦涩的汤药,到后来就变成喝一次吐一次了。现在几乎一碰到瓷制的小碗,就下意识的抵触了。
他挣扎的厉害,死都不肯喝。忽而,下颔被两指钳住,继而双唇被轻轻的含住了,金凌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紧接着,一股清凉的水被缓缓渡入了口中,解了喉中干涩。
思追喂完了水,把瓷杯放回去,不忘继续帮他揉额角。
嗡鸣的疼痛中,脑海中闪过了很多的身影,金凌知道,那些都应该是他非常熟悉的人的,可无一例外的,他们的面容都是模糊不清的。
金凌眼眶一酸,翻身躲进了思追的怀抱中,又呜咽了起来:“对不起……”
思追揉揉他的头发,轻声道:“对不起什么?”
金凌埋在少年的胸口,疼得迷迷糊糊,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对不起,我没能记起来……”
黑暗中一片寂静。忽然,他被紧紧地回抱住了,抱得很用力很用力。许久,头顶上方才传来温温和和的一句:“……没关系,我不急。”
随着微凉指腹的缓缓揉动,金凌头中的痛楚终归是渐渐散去了。
到了最后,他终于熬不住了,在思追的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第26章 忆4
金凌觉得自己最近越发的奇怪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很想躲着蓝思追,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躲。明明知道蓝思追会因此不悦,他却总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了。
他的心会跳得很快,仿佛被什么给逼迫着一样,在蓝思追一接近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
。他很害怕,害怕到,只能用这种方式躲开蓝思追了。
而那少年这次并不是像往常那样挂着素淡干净的笑容了,面上终于失了笑意,眼里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缓缓道:“金公子,你当真这样厌恶我吗……”
那晚,他在云深不知处的后山堵住了蓝思追。
思追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刚刚好的一步之距,淡声问道:“金公子有事?”
他想了好几日的问题,终于又再次问出口了:“蓝愿,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蓝思追道:“没有关系。”
金凌立即道:“不对!”
他有一种奇特的预感,蓝思追一定在骗他,但他也不知这种预感从何而来,只是明明白白的感觉到了,也真真切切的相信了。
冷冷的月光折落在地,白而洁。
思追默默凝视他许久,忽地笑了,缓缓问道:“你要我回答你什么?告诉你什么?”
金凌微怔。
蓝思追道:“靠近了却又自顾自的远离,这是你的一贯作风吗?金公子,你未免太过喜爱捉弄人了!分明没有那样的心思,却为何总是来牵扯!居然还要来问我吗?你叫我又该回答你什么?”
金凌的喉咙发了涩,垂着头,似乎不敢看他。
蓝思追步步逼近,眉间凝了一股淡淡的冷意。
“告诉你,我们不单单是夜猎过几次的关系?”
“告诉你,我是断袖?”
见他连连后退,蓝思追终是停下了步伐,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痛苦挣扎。
“……还是告诉你,我们不是金公子和蓝愿的关系,而是阿凌和蓝思追的关系……”
金凌已经彻彻底底的滞在那里了。
既然是可以唤阿凌的关系,那又为什么故作疏离的去唤金公子。
夜间微风吹过,云纹抹额的尾端在风中略略飘卷起来。思追微微笑了笑,面上却含了凉意,身子显得尤为单薄,好似清晨的薄雾,风一吹,便浅浅的散去了。
“金凌,你总是这样,永远也不肯对人说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哪怕知道别人会为了这个想法日夜不得安宁,你也是自顾自的如此。”
他心心念念的金小公子,是个生的那样好看的少年,即便是凶巴巴的时候,也是何人都比不得的好看,只是落了一个不好的温吞x_ing子,把他折磨的够呛。
蓝思追眼睛酸疼酸疼的,他忽地想起来了,那时他表明心意的时候,金凌也是这样像方才那样,不可置信地连连后退,与那日的模样如出一辙。
面上的微笑三分苦涩,思追轻轻缓缓的道:“金凌,你叫我回答你什么?回答了,告诉你了,又有用吗?不管你记不记得,你都是不喜我的,不是吗?”
金凌分明信誓旦旦的说过,他不是断袖。
“金凌,我一直在想,把你带回蓝家,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现在的话,如果可以,他宁愿金凌永远都想不起来。
可是记不起来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不论是对那个没有记起的人来说,还是对那个没有被记起的人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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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恍惚了一整天才迷迷糊糊的回到了云梦。
他跑到了围猎场,杀够了,冷静了,把郁结之气压下去了,才失魂落魄的回来,皱巴巴的金星雪浪袍上沾满了血。
他把自己锁在了屋子里,任谁叫也不肯开门。他沉默地缩在床榻角落的一处,又犯起了头痛之症,而这一次头痛来的极为迅速,越发难以压制,甚至连带着意识都模糊沉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