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闻挽月这一走,屋子里的纸人也都因为那句咒语的作用纷纷自燃,转瞬落成灰洒在了地上。五色妖姬看着满屋的狼藉,不住叹了口气,认命地打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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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龑进到寝殿里时,凤遥重正在给小丫头梳头发。
小烈雪的头发又细又软,好似春日里飘在掌心上的柳絮般脆弱。凤遥重小心仔细地给她梳成了两股辫子,然后又各挽在两边扎起来,c-h-a上了垂着粉晶流苏的密银发梳。大概是因为手里把玩着细雪似的银发,她安安静静坐在凤遥重身前,没有像往日那样动来动去,坐都不安分。
小丫头专心地注视着给自己梳理头发的凤遥重,不经意一个余光瞥到黑色衣摆靠近,扁了扁嘴巴,一下子扑到了青年的怀里,扭了扭,又哼哼起来。
“烈雪?”凤遥重被她这一下扑了个措手不及,手里的紫檀木梳顺着小丫头的头发滑了下去掉在了地上。
墨龑对小丫头这番举动视若无睹,上前捡起了地上的发梳,然后到了凤遥重身边坐下来。这时小丫头才抬起头来看了黑发少年一眼,然后又扭过头去了。
凤遥重见状,不禁失笑道:“你以前不是很喜欢阿龑的吗?最近是怎么了?”
怀里的小丫头只管抱着他,眨着眼睛,就是一句话不说,连最常听到的嘤嘤也没有了。旁边默然坐着的少年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无视后者鼓着腮帮子,明显不满的表情,把她从青年怀里提了出来。
小丫头毫不示弱地和他对视了片刻,不知怎么就蔫掉了,头上的小犄角耷拉着站起来往寝殿外面走去。
凤遥重旁观了他们两个这样一番旁人看了根本不懂的纯粹眼神交流,不由笑了笑,留心了小丫头离开的方向是往后花园,也就随她去了。对身边靠着他的墨龑问道:“你和螣邪他们的切磋如何了?”
清灰的眸子映出穿着月白素色锦衫的青年,墨龑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满意,也不想再多做评价。他看了凤遥重一会儿,目光转到了青年披散在地的长发,随手握住一缕在手里,在凤遥重的惊讶中,那把被他捡起来的紫檀木梳顺着缕缕月华流光般的银丝梳了下去。
怀袖盈握一月光,赠君又何妨?
凤遥重看着只是沉默不语为他梳头发的少年,想从对方沉静的面容中找出些情绪来,却一无所获。一如他今日在对上摩罗婆娑时那样,明明熟悉到不可思议,但心底里却排斥着那样的猜测。
他所希望的不过是眼前这样,墨龑只是墨龑而已。
半晌,凤遥重轻声问道:“阿龑的武功,是他教的吗?”
墨龑抬起头重新看向他,淡淡应了一声,又继续梳着凤遥重的头发,好像觉得此刻提他那个主人是十分扫兴的一件事。
“其实……吾很好奇,”凤遥重忽然按住了他的手,将那把梳子拿了过来,低声道,“他为什么要让你化灵呢?”
墨龑被凤遥重夺了木梳,手里这下空空如也不说,没想到凤遥重反过来解开了他的发带,轻轻梳开来去。他听着凤遥重问他关于那个主人的事,但不管怎么问,都一句不答。只是偶尔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在听,但是好像不懂凤遥重在说什么。
原以为就这样,到了最后凤遥重也会如往常一样苦笑两声,不再说下去了,这一次却意想不到的坚持。直到青年将他拉到怀里的时候,一直淡漠的表情才有了些许松动。
凤遥重的身上,一直都有青莲华的清香,但在前几日,这阵萦绕不散的香气忽然淡去了,如今再也嗅不到一点。虽然是被凤遥重拉进了怀里,墨龑却没有一点不自然和惊讶,只是嘴角勾起一点笑意,顺势揽住对方纤细的脖颈,靠在青年的尖耳边,声音沙哑,呵气似地说道:“你是在好奇我,还是在好奇他?”
对墨龑的挑逗毫无反应的凤遥重只是淡淡道:“你是他的第一个造物,存在的时间远比吾长久。而身为异度魔龙的任务与使命,不应该只是天天跟在吾身边才对。”
“我的任务和使命吗?”少年自言自语似地重复了这句话,看着近在咫尺的凤遥重,青年颈间白皙温热的肌肤触之细滑如玉,虽然没有了那阵萦绕周身的青莲华香气,但还有不久前沐浴后的清爽气息,还有凛雪似的冷香。
灰色的瞳里沉淀下看不见的暗红,墨龑道:“我们像吗?”
凤遥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的问题,愣了片刻,才道:“不……你不是他。”
墨龑点了点头,显然也同意了凤遥重的看法,他嘴角的笑意变深,道:“我当然不是他。”
接着,他又问道:“遥重,你喜欢我吗?”
许久未曾痛过的额头,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青筋又跳了起来。凤遥重按捺下想把贴在身上这个火炉似的小魔龙扔出去的想法,怀疑是不是这孩子也到了青春叛逆期的时候,又听少年问了一次。
“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阿龑!”凤遥重低声警告道,“你若不愿回答,也不用这样岔开话题。”
熟料墨龑依旧紧紧环住他,一点也不肯松手。他清亮的灰瞳定定看着凤遥重,认真道:“我难道不比他好吗?”
“够了!”
就在凤遥重终于忍不住想要把墨龑推出去的时候,少年忽然眼中一暗,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将凤遥重推倒在了地毯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银发青年,勾起一缕银丝,细嗅了后道:“遥重,你一直没有弄明白一件事。”
即使是被少年压在身上,凤遥重也十分镇定,他对视着那张越发与弃天帝相似的面孔,道:“何事?”
“吾是异度魔龙,存在的岁月远比你长久,”少年说着,缓缓俯下身,撩开凤遥重鬓边的碎发,“虽然只是个少年外壳,你也不应该把吾当成和那个小丫头一样。”
墨龑说完,原本平静看着他的凤遥重忽然笑了起来,眼中没了以往的温柔,黑色莲华短暂一瞬出现又凋谢。墨龑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身下的青年抓住衣襟,接着一阵晕眩之后,再回过神,已经是他躺在地上了。
“吾曾经以为意识想通之后吾是最了解他的,后来发现一点也不。现在你又出现了,告诉我的不过是,吾从来都只是自以为是而已。让吾愿意将你带在身边的理由,确实是他。或许他就是知道这一点,才给了你这样一张脸,让你出现在吾面前……”
凤遥重低笑一声,不再说下去了。
三千银丝如雪瀑般垂落在地,那双异色的瞳静静看了他许久,金色冷冽,蓝色漠然。墨龑与凤遥重对视片刻,正伸出手想要去摸青年莹白的侧脸,对方却站了起来,似乎是不想继续玩闹了。将那把紫檀木梳随手弃置一旁,凤遥重取下木架上搭着的外袍,打算离开去外面找那个赌气离开的小丫头。
“阿龑,你不是他,也最好不要是他,”凤遥重穿好外袍后,又重新看向已经站起来的少年,道,“我也不会将你当作是他。”
黑发的少年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衣袍,又回到最初淡漠寡言的样子,对凤遥重的话似乎没有一点反应。
突然,一只蓝色长尾的飞鸢盘旋着飞进了寝殿,落在了凤遥重的肩头。
青年并不惊讶,他取下鸟的左腿绑着的信件,展开读了后就以指尖黑焰燃去,接着对墨龑道:“与吾走一趟琉璃仙境,如何?”
心里玩味着这个不该出现在异度魔界的地名,墨龑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调戏不成反被……
嘤嘤嘤,我不渣游戏啦,我错啦_(:зゝ∠)_我一定要勤快更新【不知不觉连载一年了,我好佩服我自己啊】
就上一次的元旦番外·镜花水月作一些说明,烈雪的梦是我最先开始写的大纲里的结局
所以后面才是真正的现实。还有问墉宫相关的,或许会考虑以后写个外篇关于云月,说说关于昭明宫这条线,但是不确定。烈雪没进墉宫,BE结局是心死了不修道,HE结局是不需要修道。
烈雪她弟的名字想不起来是因为作者娘没想好,就这么简单,嗯。不如你们集思广益。
☆、第三十六章
第三十六章
距离上一次回朝露之城,大约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期间万年家里蹲的伏婴师偶尔出门来过几次火焰魔城,相较于另一个万年家里蹲的朱闻挽月,两者的死宅程度不过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朱闻挽月捏着那个小纸人一路走进露城的大门,驻守的魔兵见到她先是一愣,又很快行礼,显然是认出了来人身份。不用猜也知道是提前有人打过了招呼,不然如此之大,就连至交好友都认不出的变化,又怎么会这么快被辨认出来。虽说多年未到内城,但毕竟是小时候常住的地方,她遣退了本来想要代为领路的仆役,只凭感觉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来到了昔年鬼族之王处理公务的地方。
雕梁画栋犹在,却再也见不到那道身影了。
将那个纸人放进衣袖中,她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绕过雕花屏风进入内间,最先看到的不是将数不清的小纸人送到医座的罪魁祸首,而是堆积如山的公文。
自玄影病殁,朱武沉睡之后,朝露之城连同鬼族大小事宜等相关的公务都交给了伏婴师来处理。异度魔界的魔者间常常开玩笑说谁谁最勤劳,谁谁是任务达人,而事实上若说谁能与执行效率高到可怕的伏婴师相比,朱闻挽月猜想唯有那个前段时间被凤遥重派出去做任务的吞佛童子了。
公文山那一头的伏婴师还在认认真真地批阅公文,对一身黑漆漆走进来的人不作任何反应,偶尔高束的发髻会从堆积起来的公文中露出一点来,又随他动作隐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