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为有。”Ron摸着下巴说。“或者你上次来时和她谈及了某些悬而未决的事项。”
“不。我们交流良好,没有任何待解决的事项。”Harry将纸折好收起。“Ginny永远是我的妹妹,相比之下我更担忧她是否遇到了麻烦。她喜欢直来直往,这样说话不像她的风格。”他想了想,“我还要去见Robards司长,之后就去陋居。一起?”
“我……”Ron顿了一下,然后神秘地对他挤眉弄眼。“你先去就好。我办完事就回去。”
Harry望着好兄弟趁机溜走的背影,现在也觉得Hermione是对的,那家伙绝对与某个违规的冒险逃不开干系-救世主本人对那种跃跃欲试的感觉很是熟悉,虽然女人的第六感好像更加可怕。
“但愿他不会惹下麻烦。”Hermione头疼地叹气说。“你约了傲罗司司长?他不躲你了?”
“事实上是他找我。”Harry答道,“这让我感觉很不好。”
“好事送上门来,你却觉得不好。Potter先生,别让告白失败影响你的工作状态。”她戏剧化地拖长音调说。
“那还不是失败。”Harry先反驳她,然后解释,“反常的事都让我感觉不好,我当然很想跟司长谈谈,但这不在我的预计范畴内。”
“至少你还能见到人,我最近找了三次、”Hermione忽然想起令她怒气冲冲的混蛋,“律政司的司长,三次!我连他的影子都摸不到。”
“你找他做什么?那家伙不怎么讨人喜欢。”Harry问。
“据说他之前就很讨厌纯血派。”她拧着眉头说。“按照现在的形势,可能要不了太久纯血都要被灭绝了-夸张的说法,但也指日可待。我想试试他的态度。”
他们走到楼梯口,在路遇其他巫师时默契地收声。Hermione再次不抱希望地往律政司走,他们约好之后一起回陋居,女巫的原话是“就让Ron去自生自灭”。
Harry在傲罗办公室的里间见到Robards。昔日的上司看起来仿佛忽然之间衰老许多-他弓着腰陷在扶手椅里,脸颊与眼窝都深陷下去,眼皮在听见响动后的几秒才疲惫地抬起,Harry一瞬间心里被数个猜测堆满,面上不动声色地遵循了那句粗哑的“请坐”。
他们花上十几分钟用来寒暄。司长告诉Harry第一次接触救世主时的感觉,他说他当时难以相信就是这个孩子打败了黑魔王-你还如此年轻,男孩,年轻又脆弱。Harry那时还沉浸在亡者带来的无尽悲伤当中,他怀揣自责与愧疚跳不出自我否定的怪圈,肤色苍白,身体瘦削,看上去仿佛随时都将碎裂。但Robards在往后的日子里见识到人如何能同时矛盾地又弱小又强大,他推那男孩离黑暗近一点,Harry就生长出一分顽强,他将他扔到深渊里去,Harry摇摇欲坠又能死命地攀在悬崖峭壁上挣扎求生。
“很多次我都以为你已经到了最后。”司长缓慢地说。“但你没有。Harry,你有无限的潜能。”
“这就是你手下留情的原因吗?”Harry语气冷静地问。
司长稍有意外地顿了一瞬。“你知道了。”他说。
“现在我知道了。”
猜测被证实并没有让Harry释然,他仍有许多疑问需要答案。他想知道Robards为什么曾想要毁掉他,是否真的与现今正发生的事件有关,他想知道是谁在费尽心思地布局,Robards因为何种理由而会听命于人,而外面还有谁、还有多少人蛰伏在帘幕之后。他想知道今天这场谈话有什么意义,Robards又为什么变得苍老无力。
但旧时的上司没有给他机会。Robards断断续续地说起一些以前的事,有的Harry已经快要忘记、或是他有意忘记,可他此时没有太多耐心,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脱离控制的部分过多而带来烦闷,还是真的有某种无法言明的的战斗天赋在预示给他提醒。
“就让我们有话直言,先生。”Harry直直地看向他。“您在最后关头放我走。我可以认为……您站在我这边吗?”
司长停下来,他的手在扶手上摩挲,房间内有片刻的安静,外间办公室常有的热闹响动分毫未传进室内。
“你总是优先看到更好的一面,Harry。”司长说。“我几乎杀死你,你却在意我给你留的那半口气。”
他们对视。Harry不再是那个濒临崩溃的男孩,他坚定而充满力量。然后Robards欣慰地微笑,他面上的皱纹随着表情的变化而舒展。
“现在我想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是你。”Robards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眼睛合上再睁开。“也只能是你。”他喃喃道。
“那是什么意思?”Harry追问。
Robards默不作声。他只是长辈般看着眼前的男孩,嘴唇颤动却不发出声音。Harry忽然为此感到悲伤与心慌,他想一定是有什么是他应该发觉却没有发觉、他本该、理应-
“你要记住,Harry。”司长打断他的思绪。“不论发生任何事,那都不是你的错。”
“但我-”
“我有跟你提过我的女儿吗?”
Harry迷惑地在问句前停下来。他思忖片刻,决定继续执着于先前的话题。
“牢不可破誓约,还是赤胆忠心咒?”他急急地问。“给我些提示,先生。”
“她还没有到进入霍格沃茨的年纪。”Robards缓声说,“我希望她能成长为像你这样的人。”
这是他给他最后的回答。
一直到走出房间时Harry仍在思索。他试图将每一个字句掰开揉碎咀嚼,也试图回忆从前是否遗漏过哪些蛛丝马迹,但全无收获。Hermione等了他有一阵子,她的拜访不意外地再次以失败告终,而好友脸上的表情让她明白事情的发展也并不顺遂。
他们直接从魔法部飞路回陋居。
客厅中没人,这不常见。Harry每次来此拜访时都会被许多个红头发的巫师迎接,但现在他找不见半个人影。他三两步跳上楼梯,边喊着女孩的名字边挨个路过各个房间,最后他来到Ginny卧室前敲门,可仍然没人给他回应。
这不对。
有什么在他的脑中隐隐串联成模糊的线,但仍差一点。Ron与George,Robards司长,Ginny-
“Harry!”Hermione的喊声从楼下传来。“我想你需要看看这个。”她高声说。
Harry在努力补全最后一点线索的同时急急地向楼下奔走,直到Hermione神色忧虑地将什么递到他的眼前。
“我在餐桌旁的地上捡到。”她解释说。
Harry看到那句话。小心你的同居人,危险。
“这是什么意思?”Hermione问。“是说Snape会对你造成危险?有人想要挑拨你们的关系?”
“不。”Harry捏紧了手指间的字条。他快速地环视四周,视线于落在地板上的几颗花生米上停留片刻,然后猛地抬起。“也许,但是不。”他开始快步向外走去,“我想那代表着Snape有可能遭受危险。”
“你知道传来消息的是谁吗?”Hermione要小跑才跟得上他的步伐,“还有,为什么给你的字条会寄到陋居来?”
“我不知道,但有个合理的猜测。”Harry迅速地回答,在转到客厅时忽然停住,后面的女巫差点撞上他的背。他盯着那个应当显示Weasley家成员地点与状态的钟表几秒钟,Hermione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Ron在笑话商店?”她犹疑地说。“他应该会直接回陋居才对。”
“魔法停止了。”Harry的声音冷下来,语速快至急促。他从兜中拿出那张信纸再次展开,短短的几秒钟之内所有模糊的碎片开始变得清晰、它们飞快利落地拼合成逐渐完整的图,“如果我没有猜错,今天应当只有Ginny一个人在家。Ron是被商店的审批结果叫走,我则被司长……这封信不是Ginny写的。很像,但不是。”
“你是说Ginny被人带走?”Hermione沉下的语气显然不是个问句。
“我想的比那更糟。”
Harry开始向外大步跑去,同时无比懊恼自己居然任凭这种事在他的身边发生。他担忧Ginny,担忧Snape,担忧他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会再次受到伤害,而在到达院子外面的可幻影移形区域前,他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出正确的决定该选择哪里作为目的地-
有人帮他做出了选择。
初冬的风裹挟着寒气刮过,厚重的云层遮挡住黄昏日照。Harry与Hermione在院中相背而立,全身的肌r_ou_调动紧绷。
他们面对明显来意不善的五个黑袍巫师。
*
显而易见的是,Harry很喜欢安德森太太。
那并不仅仅表现在上下楼层的食物交换上-虽然那确实是绝大多数时候的表现形式-Harry对她的关心可能都不比对Dumbledore的少上多少,Snape看得出。天气刚有些凉时男孩就像个合格的晚辈那样关注起暖手炉等同类现代产品的实际功效,并毫无计划地挥霍他金库与银行账号中的可观财产,即简单粗暴地挑选最贵的那种。
当然安德森太太对他也很好,她也许有将Harry当做自己的晚辈来看待,对于一个独居的老妇人来讲,那基本上就意味着对他、甚至连带上Snape他们两个人生活的各个方面(该死的还包括感情)保持关心。
要知道,被公认为霍格沃茨历史上最难以相处教授的Snape绝非善类,而能让他勉强忍受这些烦扰的原因-绝不是……不仅仅是Harry脸上白痴一样的傻笑。他活了四十年,有将近一半的人生在做双面间谍,所以他当然不是不通世故,他只不过不喜欢也不屑于与普遍人类打交道而已-从不意味着他就非要把每个人的脊椎骨掰成几截扔到垃圾桶里去,更何况面对一个63岁的麻瓜老人,就看在梅林或者上帝的份上,Snape尊老爱幼的底线诚然不高,也还没有跌落到丧心病狂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