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剑缺道,“嗯嗯,也好,这次魔龙之源基本修复完毕,还有点剩余,唤醒他和鬼族的剩余力量没问题了。”
最后那个“他”显然意味深长,偏偏九祸不为所动,叫上了银鍠黥武一同后,径直往鬼族禁地方向而去。
这尾小魔龙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从羽茧里抽出来的缘故,一天只是默默地站在羽茧旁边,从来不说一句话。这样一晃便是半个月过去了。
期间中原那边传来消息说紫耀天朝的统治者六祸苍龙得了失心疯又好了,而且还建立了一个叫真龙妙道的组织,四处布道,传播新的信仰。异度魔界这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魔龙之源的事搞定了,但是邪尊者依旧在羽茧里没有出来,而鬼族禁地那边也没有动静。九祸和银鍠黥武都尝试过要把某个长眠不醒的魔叫起来了,但不知对方是不是睡太沉了没听到,就是不给回应。商议之后,异度魔界这段时间还是以暂居幕后活动为主,反正中原也正值山雨欲来的多事之秋,东瀛大军虎视眈眈,地狱岛另有图谋,等这一阵过去了再坐收渔利也不迟。
而羽茧的事,补剑缺和戒神老者都对此束手无策,比较富有行动力与求知欲的医首在翻遍从戒神老者那里得来的所有苦境记载后终于找到些许零星话语,讲的是一个叫长天羽神族的,障月阿修罗正是其分支。
“三百年一化羽,期间以自身磅礴业力结成羽茧,避免为外界干扰。”
朱闻挽月念完书上内容,对一旁目光深邃的女后道,“是遥重他……”
九祸以掌抵在羽茧上,闭目片刻,还是让羽茧继续留在了邪族王宫的后花园空地中,放弃了运回天魔之池的打算。
朱闻挽月作为继鬼族六先座后最有可能成为名曰先知实为神棍的人选,把医座事宜暂时交给五色妖姬后干脆每天坐在后花园里一边写她的新书一边观察羽茧的情况,偶尔逗逗那只小魔龙,想着不然取名叫小黑好了,又简单又好养,但这个提议被名义监护人补剑缺坚决拒绝了。
说来这个先知人选还是当初鬼知和冥见长老在挂掉之前跟女后提议的,朱闻挽月当时听了之后只道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这些秃秃脑壳居然还想着把她也变成秃头先知一员然后露个脑袋挂在贪尸鬼木墙上。
期间伏婴师还来过一次,趁着朱闻挽月去逗那只小魔龙结果被一掌打出去的间隙带走了她正在写的书稿。
结果没过几天伏婴师又来了邪族王宫,双手空空如也,只披着他的斗篷,颇为悠闲地坐在朱闻挽月对面说吾一直都以为你是真的水土不服,才会时常听人传来消息说流鼻血晕倒的事。
然后半晌他又无奈道,“你对我和主君是有什么误解?”
朱闻挽月摇摇头说,“你才看到开头而已,往后看,你会发现你和更多人有误解。”
“挽月,你的世界太扭曲了。”
“没关系,异度魔界中有很多魔都已经变得和我一样扭曲了。”素来面瘫的朱闻挽月难得笑了起来,终于见到了对方紧抿薄唇,悔不当初的模样。
伏婴师在那一天才明白,当年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小粉红已然变成下笔如有神,满脑子都是r_ou_X欲横流的情X色世界的宅女老司机。而一手促成其堕落至此的自己也早已沦为其笔下的悲惨主角,连同她那位翘家不负责的兄长一起,在她写的一本本书中上演着各种让人喷血的“误解”。
最可怕的是,这些书在魔界很畅销。
认真思考了一下能不能赶在银锽朱武回来之前把这些书禁掉,伏婴师微微收拢了披在身上的斗篷,摸了摸他覆在鼻尖以上的面具,暗道,“主君啊主君,你最好是不要在不该回来的时候回来,不然吾真的会相当苦恼。”
伏婴师看着手中从朱闻挽月那里得来的所谓最终稿,上面映入眼帘的书名正是《朱皇情史》。所以,朱闻挽月到底是对银锽朱武有多少不满?
居然连如今还在石化之中的魔君阎魔旱魃也未能幸免。伏婴师随手翻到这里,终于找到了一丝安慰。
最后,与所有被此书“荼毒”的一干魔者一样,他也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任沉浮作为业务最上手的第一秘书,当然是最清楚那个朱闻挽月一天关注到不行,有时候连吃饭都会忘记的羽茧究竟是什么时候裂开的。
自苍云山一事后的一个月。朱闻挽月正在与赦生童子讨论究竟那里面到底会是几个人,赦生童子根据实际状况坚持最多装一个人和一条龙尾巴。
而朱闻挽月画了无数遍姿势图后在蒙着咒封的少年魔者面前晃了晃,坚持说一定是两个。
坐在两魔中间的魔龙之灵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对面的羽茧,密切注意着内中的变化,丝毫不理会他们的争论。
正恰九祸例行来看看情况,赦生童子见他母后来了连忙夺了朱闻挽月手里不堪入目的姿势图扔给趴在脚边的爱宠,一向了解主人的雷狼兽感到气氛不对后便一口将纸团吞了下去。
朱闻挽月被这一串举动怔住,感觉身后有熟悉魔气后回头一看九祸来了才知道她险些暴露,拍了拍胸口,不得不向淡定的赦生童子投以感激的目光。
果然赦生才是好孩子。
她如此感慨着,想到如果换成螣邪郎的话多半连着写书的事也被抖出来了,而换做黥武的话估计那老实的孩子会乖乖给九祸上交所有她的画稿。
九祸对他们两个私底下的小动作早就看在眼里,但并无兴趣追究朱闻挽月在画些什么涂鸦。她走到羽茧前,手掌轻轻抵在上面,依旧能感觉到内中传出的稳定心跳之声。
遥重。
她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不知会不会再一次失望。
后来发生的事证明九祸确实没有失望,反倒是“惊喜”过了头,纵使经历风雨如她,也委实难以消化这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她静默着站在羽茧之前,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低头一看,最先开始是手掌下突然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缝,转瞬便布满整个羽茧上,接着内中溢出淡淡的金色光华,如流动的水,飘浮在空气中,四散蜿蜒。
十六翼高展,金羽如雨纷飞落下,飘零在地后转而化为朵朵金色莲花,旋转盛开,又没入泥土之中。自当年天灾之变后枯竭地气的土地褪去焦黑,重新变回昔年的松软褐色。
九祸只在炫目的光中看到一双缓缓睁开的眼睛,金色璀璨,蓝色剔透。
一只温暖的手掌与她掌心相贴。
“阿姐。”
数百年前还是少年的凤遥重如此跟在她身后唤道。这一声呼唤如同跨越时空,再次响起,却是与记忆中迥然不同的声音,清冽如玉响,沉静有力。
十六翼收拢后消失。九祸抱住自光华大盛的羽茧中走出的白衣青年,指尖穿过凉如月华的银发,摸在对方的尖耳上,轻声道,“好孩子,你终于回到吾身边了。”
朱闻挽月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场姐弟重逢,想要微笑一下,却又感觉面瘫了数百年,连表情都不能随心所欲了。这样的安静中,忽然间传入一阵什么小动物似的嘤咛哭声,时断时续。
她心中一惊,四下张望寻找哭声源处,最后却定在羽茧中。毫无疑问,是从那里面传来的哭声。雷狼兽显然也注意到了羽茧内传出的哭声,它嗅探着靠近依旧有光华散出的羽茧,好奇伸出爪子去摸内中到底有什么,一阵探索后忽然凄惨呜咽一声转而退回到赦生童子身后躲起来。
之后看到的景象被朱闻挽月后来续写《戒神宝典秘录篇》时详细地记载了进去。她在渐渐黯淡的光华中看到羽茧内蜷缩着一团银粉色,与之前凤遥重的发色无二。那团小东西嘤咛着发出类似啜泣的声音,长长的发丝几乎把她整个都缠了起来,只露出粉嫩如藕的小手臂。
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女孩。
魔龙之灵也看到了内中睡成一团的小女孩,黑发少年蹲下身,用指尖稍微勾开遮住那张小脸的头发。孩子双目紧闭,长睫微动,似在不安稳的梦中。她就这样紧紧地用双臂环住自己,然后双腿屈膝,俨然如幼儿在母腹中的姿势。
“这是?”
孩子柔嫩的肌肤太过脆弱,黑发少年只是点在上面片刻后就收了手,似乎是怕划伤了她。旁边的朱闻挽月则看向注意过来的九祸和凤遥重。
青年大概也有些茫然,眼前这团粉色是越看越熟悉,就是没有曾经的灵体气息。
但也不能就让她光光地睡在羽茧里。凤遥重斟酌片刻还是上前把这团粉色抱了出来。不知是感应到熟悉的气息还是被惊扰了梦境,小女孩忽然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把自己抱在怀里的凤遥重,金色对金色,蓝色对蓝色,眨了眨后对惊讶的青年笑了笑,又贴在对方胸前继续睡去。
与黑发少年不同,凤遥重的指尖没有过长的指甲,以指腹轻轻地理开小姑娘的长发,小心地别在其尖耳后,九祸与朱闻挽月才终于看清楚了这孩子的长相。
指着小丫头的耳朵,赦生童子提醒道,“尖耳。”
“犄角。”朱闻挽月也注意到孩子发顶才刚刚显露出的邪族特征。
九祸则微眯凤眸,对她家小弟直接质问道,“女儿?”
凤遥重根本没有弄明白情况,觉得自己睡一觉起来多个孩子这种事简直荒谬,但一对上怀中小女孩熟睡的侧颜,只能说跳进冰之涡也洗不清了。
这位小姑娘长得不像别人,就像幼时的凤遥重,再严格来说,就好像一直虚构出来的凤瑶重真的出现了一样。
再之后就是凤遥重被九祸各种详细盘问了迄今为止认识的人,由于这小丫头只长得像凤遥重,没有任何别的特征所以谁都不知道到底双亲中的另一个是谁。
只有凤遥重自己知道。朱闻挽月看着那双异色的眼睛,想起之前那双一红一蓝的眼睛,被忽然冒出的冷汗s-hi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