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护卫见秦越只是听了半天,却不作一言,有点揣摩不透他的意思,只好小心翼翼地问。
秦越思忖了一会,便点头道:“既然选择信任他,改造剑炉一事便由他做主。吩咐下去,让铸造坊全力配合,务必在一月之内协助他熔炼出寒星陨铁。”
“是。不过……秦将军真的就把铸造坊完全交给叶少侠?”杨护卫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下秦越。
“熔炼寒星陨铁是一件大事,若事成,利在我方。难道我不把它交给叶封,还有别的知晓方法的人吗?”秦越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丝威严和不容置疑。
“何况,你刚刚不是也说过,这件事,即使是铸造坊管事白烈也无异议吗?”
秦越言下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
……觉得自己瞬间又问了废话,有点多此一举的杨护卫略有些尴尬,只好继续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叶封……
秦越在心里念起这个名字,嘴角也不禁带了抹微笑。
看来他真的挺有些本事,竟然能让年高德劭的白管事也首肯,要知道,他可是出了名的老难缠,一向脾气不大好。
寒星陨铁交给他,定会在他手下大放异彩吧。
秦越正这么想着,却见秦烟拉了叶封的衣袖正走进屋来。
忽然得见到脑内真人,秦越却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引得两人有些面面相觑。
“哥,刚刚我碰见了李大夫要来给你例行看腿,正好我从铸造坊把叶封一起带回来了。他忙了快一整天,正好也让李大夫一起给他看看肩伤。”秦烟说着,把身后的李大夫也让进屋来,又让叶封坐下,颇有些无奈道:“说起来……你们两个在这一点上还真的有点像。李大夫今早来找你们俩,都凑巧扑了个空。说是你一大早就和杨护卫一起去了演武场看操练,而叶封……也早去了锻造坊去看剑炉……”
秦烟叹气:“你们两个……到底还是伤没好全吧,要不要那么拼?”
叶封似乎是被秦烟拉着才进来的,此刻神情略有些怔忪:“我的伤……没什么大不了,劳秦烟姑娘记挂了。”
“伤口有没有长好,还是让我为你看看再做定论吧。”李大夫倒是很尽他医家本分,顺着秦烟的话劝解道。
叶封不好拒绝他们的好意,只好解开领口,让李大夫查看他的肩伤。
目光不小心触及到秦越,却见他正蹙眉看着自己,蓦地感到有些不自然,便偏过头去有点无所适从。
“叶少侠伤口长得还算尚可,但是你原本的旧箭伤就极深,伤到了肋骨……”
秦越眼神一黯,薄薄的唇线抿起。
“再加上还没长好就又承了一道鞭伤,所以反反复复愈合的总是有些慢,这个伤疤应该也会留下来了。药还是要每天服用,叶少侠自当谨记。”李大夫查看完毕,便对叶封叮嘱。
“留下一点疤痕对男子而言又无妨,只是为了伤口能愈合快一点不碍正事,叶封定然谨记李大夫医嘱,多谢了。”叶封拉好领口,感激道。
“秦将军,让我为你看看腿伤吧。”李大夫打开药箱,转身打算继续为秦越换药。
秦越却不知道在皱着眉出什么神,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秦将军?”
“哥?”秦烟也推了推他的肩膀,才见秦越回过神来:“嗯,有劳李大夫了。”
说完便不再言语,一时间屋内除了李大夫在检查伤口,竟有些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突然行至门口停下了,是沈律之的声音有些急躁的在门外响起:“听说——李大夫在此是吗?”
自从叶封搬过来,总感觉兰亭书院每天是越发热闹了。
秦越扶额,却也听出了沈律之话里的急躁:“律之?进来。”
沈律之急步跨进屋来,众人却一愣,因为他的手上,还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秦烟迎上去问。
“……”
“这件事说来话长!反正都怪沈冰……律之他太没同情心!人家小姑娘可怜兮兮差点被他的马踩死……”顾轻溪也在他身后跟了进来,一边谴责沈律之,一边帮着他把小姑娘放平在榻上喋喋不休,谁知沈律之皱眉瞥过他一个眼刀,顾轻溪只好噤声。
“李大夫,你还是先给他们看看人吧。”秦越出言提醒。
“好。”李大夫也不含糊,于是赶忙去看那个昏迷的小姑娘。
这是一位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穿着一身普通人家样式的青色布衣,有些破旧,瘦瘦弱弱的样子。头顶扎着一对垂耳双髻,脸蛋的轮廓倒是圆圆的很可爱,只是有些灰尘扑扑。
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啊。
叶封也站起身来,看了看榻上躺着的小姑娘。
只见李大夫翻了翻她的眼白,又细细诊过脉,略一沉吟才道:“从脉象上看应该没什么内伤……只是她的手臂和腿部看起来似乎都有擦伤,或许是摔到过哪里?”
沈律之眉头深锁,只是盯着这位小姑娘不发一语。
“我想,具体情况还是等这位小姑娘醒来后,再询问她一遍还有哪里会痛才比较好确认。不过这些身体上的皮外擦伤是难免要先敷上药膏了,待我回去拿药,还要烦劳秦都尉你帮这位小姑娘上一下药。”李大夫垂首下了结论。
“好,这个我来负责。”秦烟点头应下。
于是李大夫便匆匆离开了。
“现在可以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吧?”秦越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可沈律之还是没有开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这个人真是闷死别人不偿命……”顾轻溪终于忍不住了,这回是秦越要问的,既然沈律之自己不愿意说,那就只好由他代劳。
“这件事明明就是沈律之他自己太冷血做错了啊!是这样的……今天中午我们途经南屏山脚下救了一个溺水的小姑娘,就是她。”顾轻溪眼光一瞟,指指榻上的小女孩继续道:“问了几句以后才知道这小姑娘是被流寇追杀才跳了河,幸好遇上了我们。无非就是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又万分感激,想跟着我们一起投入浩气,沈律之这家伙却嫌弃人家不肯收留累赘呗,没想到这孩子竟然去追马跟他,差点一个没拦住被他的马踩到……滚下了山坡。”
顾轻溪说完一耸肩,表示后来的事情就是你们亲眼所见的这样了。
“……”秦越倒不知一时之间说什么了。
“这件事,我有责任。”沈律之从进屋后就一直沉默,此刻却终于开口说话了:“所以我会带她回烟雨居舍,等她的伤养好再说。”
“你……?”细心的秦烟略带迟疑的打断他:“你毕竟是个男子……有点不太方便吧。你们还是交给我吧,正好我帮她换药,照料她也方便……既然她后来的伤是因为……”
秦烟偷偷看了沈律之一眼,怕又戳到他难言的愧疚之处,话锋一转:“由我来照顾也是一样的。还有什么……等这个小姑娘醒了以后再问问她也不迟。”
“那便先如此吧。”
沈律之点头应允,目光却还是放在了榻上陷入昏迷的那个小姑娘身上,有些复杂难耐。
……捉摸不透。这孩子……到底哪来那么大的执着和勇气。
沈律之难得的,心绪陷入了一阵烦乱。
第021章
沈律之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叫小雁。
其实秦烟把她带回去没多久之后,小雁就昏昏沉沉醒了过来。
只是人还依然怯生生的,如一头受惊的小鹿,只是睁着大眼睛打量着秦烟,半天才回她一句话。
从她的口中,秦烟也问到了一些话,基本上与顾轻溪说的并无二致。
“你家中……真的再没亲人了吗?”秦烟一边给她喂药,一边小心翼翼的问。
小雁低下头去,眼睛里有泪光闪动:“我们一家本就是外地人,爹爹本是安分守己的打铁匠,谁知道昨日来了一伙流寇,一定要抢走爹爹锻的刀,爹爹不给……他们就杀了……呜……娘死前拖着他们,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没事了,别哭,不要说了。”秦烟看小雁哭得伤心,忍不住自己也有点心酸,连忙拍抚着她的背,柔柔的劝慰。
一日间就忽然丧了双亲,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恍惚间似乎想到了什么,秦烟看她的眼神中怜悯更甚。
“沈……指挥?”
门外忽然响起叶封的声音。
秦烟诧异地走出内室,才发现叶封来了。只是他旁边的沈律之更奇怪,僵着一张脸在门外也不知道来了多久,只是一只手扣着门框默默地站着,也没有进屋来,估计没想到凑巧被叶封给碰上,面上略有一丝尴尬。
“你们……”
“咳。”叶封轻咳,眼神掠向自己手中那个长长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