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奇怪?”
“他被发现之时,分明自己也看起来有点震惊。像是刚刚窥破了什么秘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一样……甚至忘记了逃掉。”秦烟回想起之前一点一滴的细节,慢慢的说。
“说下去。”顾轻溪难得认真,低声道。
“那就说明,哥哥所说的另有其人……是很有可能的。而叶封,刚好看到了那个人,才会如此震惊。为了模糊掉我们的注意力,纵使他不情愿,还是默认了下来。我就觉得很奇怪……叶封如果真的要来探听,为什么丝毫不做伪装呢?他就那么自信不会被发现吗……而且他与我们在一起多日,如果他当真是个处心积虑之人,又何必认真帮我们熔炼寒星陨铁,甚至重新修整铸造坊……这样做对他自己又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表现得那么看重承诺?”秦烟说完这番话,已然连自己也不知不觉又站回了叶封的立场……她刚刚是有那么一瞬间失望怀疑过,对于叶封这个人生出许多复杂的情绪,一度让她纠结又难受。
这几天他们刻意地冷落着叶封,处处跟他避嫌,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奇怪。
叶封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者猜到跟恶人谷的战事也许有关,也属正常。
“叶封始终是恶人谷的弟子。就算他真的想探听什么,也可以理解。”秦烟看了一眼旁边的哥哥,继续道。
“秦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顾轻溪不悦地打断她。
前面的话他都可以理解,可是关于这一点,正是他的纠结所在……
一直以来,顾轻溪都觉得叶封是个君子如风的人……不想却在今天看走眼,探听?……他就是不想认同。
“可是……如果易地而处,立场调换,你感觉到浩气盟有可能陷入危险,又恰巧有这个机会……你会这么做吗?”
秦烟的话掐住了关键,像一粒石子投入平静的湖心,瞬间激起水花,荡漾出一圈圈的涟漪。
“我会。”
“我会。”
秦烟没想到,哥哥竟然会和她同时开口,一起说出了这个答案。
他们不愧为一母同胞的兄妹,果然彼此心意相通。
……
顾轻溪沉默了一会,终于无奈放弃了坚持。
“好吧,是我的话……我也会。”他也认真答道。
为了阵营的兴衰成败,连他们自己都有可能去做的事,又凭什么去鄙夷叶封的立场。
“而且他现在无论是不是有听到,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他就算听到了也无法逃出去给恶人通风报信……”
“可是如果不是徐深,也许刚刚就能找到什么线索,揪出来真正探听的那个人。现下万一给他逃了出去……该怎么办?”秦烟开始陷入一阵焦急的自言自语,却又觉得千头万绪,理不出个源头。
真是棘手……
“那现在我们还能做些什么?”顾轻溪看向秦越。
秦越却沉静的开口了:“等沈律之回来。”
他一直都在强行按捺心中的烦躁,就是为了等他调查回来。
为了安抚徐深这个总指挥使,他不得�c-h-a��好和秦烟他们先行离开天玑阁,而后示意沈律之留下查看追捕……
就是为了验证他心中的猜想,是不是真的。
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就算是他从心底想相信叶封……也怕因为自己是带着感情�c-h-a��的判断会有所偏差。
秦越向来是个理智的人,他后天的经历造就了凡事势必会多疑的性格,事关阵营大义,他不会去盲目的仅凭着感情去相信谁。
但正因为谨慎理智,所以在发现事情有了一丝反常后,他倒有些庆幸。
所以如果不是叶封的话——那便最好不过。
仿佛给自己的心找了个安定下来的理由,如果他想去相信的人,最终其实值得他信。
而沈律之竟然也一反常态的没有多说什么,顺其自然帮他做了后续的事。
是不是也代表,就连冷静谨慎的沈律之也和他看法……不约而同?
可眼下,还是要等他回来。
秦越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等待,是件这么磨人的事情。
隔壁叶封的屋子悄无声息……也不是只有一墙之隔就能感受到他就存在于身边了。
虽然只是被押进牢里……但他竟然已经这样在意叶封了。
原以为这段时间刻意的疏远着叶封,就能免于招来更多的麻烦和猜忌……然后尽量去降低他的存在感。
他想让叶封更快的提炼出寒星陨铁——然后放他尽早离开浩气。
做出这样的决定时,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秦越想起那张白纸黑字的密函,他深刻清楚地记着上面的最后一句写着什么。
“如遇其不顺,宁杀勿纵之!”
秦越的目光深邃如海,隐藏着不为人觉察的纠结和沉重。
如果留不住……那便不能再固执的顺着自己的心意了。
他打算要做的……是谁都不知的,和密函上相反的决定。
可唯一没料到的,就是徐深的到来。
这个对他不满的总指挥使亲自突降落雁城,更加强了重重守卫。
再加之今晚发生的事……更是把他的计划全盘打乱,现在连他也烦躁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天色快要一点一点的亮起来,秦越却依然毫无睡意。
在顾轻溪哈欠连天终于忍不住要回去补眠之时,门外终于响起了一阵匆匆的步履声。
沈律之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鬓发之上还沾染着一层薄薄的晨露,脸上略有疲惫之色。
秦越蓦然站起身,沉声问:“如何?”
顾轻溪刚想抱怨他手脚慢,突然又想起现在不是挖苦打趣的时候,也只好正色起来。
“如你所料,另有其人。”沈律之与秦越的目光交汇,简短认真的开口,却说出了让秦越期待已久的那句话。
“何以见得?”顾轻溪反问道。
“你们走后,我和杨护卫分别在附近找了许久。最后终于在天玑阁后的山壁上,发现了几个小巧的足印。”沈律之的嘴角却突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他自顾自拿起桌上的茶盏,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呷一口,继续说:“你们觉得……有趣不有趣?”
“……什么意思?”秦烟疑惑不解。
“沈冰块,你就不要继续装深沉卖关子了,有话就一口气说完行不行?”面对沈律之的欲言又止,顾轻溪的脾气都被他撩上来了。
“这也算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沈律之不疾不徐道。
想要快点知道原因的顾轻溪简直快要忍不住打人了。
“你说。”秦越开口催促。
“好消息是……我已经确定了那个奸细是谁。”沈律之的眼神突然变得冷漠犀利下来,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冷冷的继续说下去:“坏消息是……我辛苦追捕了大半夜,最终却还是没有找到她。真是个比我猜疑中还要厉害的角色。”
“那……到底是谁?我们都认识吗?”秦烟也被他勾起了所有的好奇。
沈律之冷哼一声,终于道出了关键性的答案:“不错。而且你现在就可以回你的住处看看,小雁这个人,是否还在?”
第030章
小雁的房间早已人去屋空。
沈律之的猜测果然成了事实,但由于没抓到她,就算现在再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
耽误了这么久,不知道小雁都已经逃了多远,又躲在了哪里……如何又能抓她回来,去换叶封?
而且以叶封的性格,昨晚既然能维护小雁自己扛下一切,必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这么做,反倒会承担下一切,继续固执的扛下这件事。
秦越真的感到很头疼。
可偏偏又在此时通过杨护卫得知,叶封一早被押着去铸造坊了。
秦越脚步一刻不停的赶往铸造坊,虽然走急了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右腿在隐隐作痛,但他也顾不得许多。
想看到他——
迫切地,想快点看到他——
铸造炉前,工匠们虽然人来人往,每个人却大气都不敢乱出的忙碌着自己手上的活。有几个胆大的匆匆抬着煤炭经过,稍往�j-ian��炉那边唏嘘的看一眼,便遭到新来的杜监工的一顿呵斥。
他是徐深总指挥使今早拨来铸造坊的新管事,为人专横跋扈,狐假虎威。早上白烈不过和他争执了几句,有些为叶封打抱不平,就被他跑去总指挥面前告了一状,结果徐指挥传话下来:白烈年事已高,铸熔陨铁之事已久,未免其太过劳累,还是回去歇着吧。
白烈登时气得面色铁青,拂袖而去。
这不是明摆着说他老糊涂了不中用,找个理由遣他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