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江微微拧了眉头,虽然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满意,还是说道:“好吧,那有第三人能证明么?”
江澄摇了摇头:“事情比较严重,教授特意避开了别人。”他说到这忽然停住,“什么意思,教授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陆临江虽说才和江澄分开三年,但事实上他应该有五年没好好看过这个人了。印象中这人似乎总是很周到,虽然周到得让他退避三舍,但记忆中即使是对旁人江澄也没有表情这么尖锐的时候。
可这人此刻站在他面前,一张惨白的脸,看起来几乎没有什么表情,那双黑的出奇的眼睛看过来,却像把出了鞘的剑。陆临江下意识的用弯起的食指擦了下鼻子:“具体死因要等尸检报告。我这只是例行公事的问话。”
江澄的眼睛在他食指上打了个弯:“昨天我们在五楼的自助餐厅吃的饭,教授在取菜的时候跟我说记得晚上十二点过去找他,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大约聊了十来分钟,内容都是有关于研究所内的事。”
事情没有定x_ing,又是对着江澄,陆临江本能的不想弄得太复杂,只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走?”
“在结果没有出来前我不会离境。”
这么配合的调查对象真是再好不过了,陆临江该说的说完了,正犹豫要不要意思意思寒暄几句,江澄又继续说道:“还有其他事吗?”
陆临江那句“你最近还好吗”就卡在了喉咙口。江澄已经摆出了好走不送的姿态,他只好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江澄看着他的背影随着房门的关上而消失这才坐回了沙发,以为一辈子不会再见的人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逢。再相见,心头也没了丝毫的涟漪,曾经分分钟系在他身上的喜怒哀乐都收了回来。可那些年付出的感情,终究会留下点无法抹去的痕迹——陆临江不过是摸了下鼻子,他就下意识的知道对于陶教授的死,陆临江有疑问。
第3章 第三章
江澄当年知道自己会和陆临江结婚,兴高采烈之余连收到的录取通知书都丢进了垃圾桶。小时候心里的阳光居然要和自己结婚,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然而现实终究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离开陆临江的第一件事他就是捡起了书,还好四年里他虽然做着家庭煮夫,专业却从来没扔掉过。他赶上了末班车的报名,重新又上了学。毕业前通过引荐考到了陶敏行的门下,这也不过一年多而已。
说实话,陶敏行研究所里随便拎一个出来,资历都要比他高很多。江澄曾经浪费了四年,没法和那些一路连续着读上来的人比,唯一可比的也不过是足够努力。可能到陶敏行名下研究所的,哪个不是天分和努力并存的?
但这次开会,陶敏行带了他一贯欣赏被研究所众人昵称大师兄的姜朗旻,带了跟在他身边有十来年的助手珞珈,最后一个名额,居然是才进研究所一年多的他。
别说别人,就是连江澄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出发前他都做好了随时被换下的准备,可他就是这么一路跟着回了静海。就在他想不通自己为何这么幸运的时候,事情终于露出了端倪,陶敏行似乎是不经意的和他在主食区汇合,擦肩而过时嘱咐他晚上十二点去自己的房间。
正盘算着是吃面还是吃饭的江澄反应慢了半截,等回过神还在心里暗暗自嘲,自己这是孙悟空遇上了菩提祖师,可没想到半夜陶敏行和他说的事差点把他吓死。
研究所有人篡改了数据!
江澄立刻就明白了陶敏行的用意——还有什么比篡改实验数据更可怕的事?科学人用了一生去追求真相,这些真相就建立在每一次实验的数据中。可如今数据被篡改了,别说真相了,恐怕一生积攒起来的声誉地位都将不复存在。
陶敏行告诉江澄数据有问题的时候似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健康状况一向良好的他居然白了脸。
“数据的客观真实是一切研究的基础……”陶敏行摸着胸口缓缓的说道,“很可惜,我们的研究所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有那么一瞬间江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直到空调突然运转,发出了嗤的一声,这才让他缓过神来。
“为什么?”江澄无法理解,修斯研究所运作多年,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无数人挤破了头想进来,为科学献身也好为将来谋一份出路也好,修斯是每一个人的荣耀。
而有人身在其中,却妄图把它拉下神坛?
陶敏行喝了口水,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掩着嘴打了几个喷嚏,他自从落地后似乎身体就不怎么好,感冒益发的严重,甚至还打了针。
陶敏行低声说了声抱歉,他将帕子折了折,用干净的地方擦了擦眼睛:“抱歉。目的不明,但是你懂,无论目的是什么,后果都是灾难x_ing的。”
“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个。”陶敏行拿起了桌上的杯子,双手在微微颤抖,“而我,我难辞其咎。”
江澄突然打了个冷颤,心领神会却又不死心的问道:“多少?”
陶敏行的头低了下去,再抬起来时,这位一贯睿智的老人眼里居然闪着泪花:“全部。”
那一刻,世界彻底安静了。
江澄无法想起自己是怎么回的房间,他只知道手脚一直冰冷。
徐思晨和唐华沉默的跟在陆临江的身后,两人一直用眼神无声的交流,中间夹着什么也不明白的杨博,一头雾水的看着两个前辈挤眉弄眼,仿佛是参加鬼脸大赛。
徐思晨到底棋高一着,唐华败下阵来,被推出去当了探路石:“陆队,咱是不是得回避?”
陆临江脚步一顿,回头看他:“回避干嘛?尸检报告还没出来。再说,我离婚已经三年了,怎么?”
最后两个字唐华硬是听出了山雨欲来的意思。他立刻自己封了嘴,默默的退到了徐思晨的旁边,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同时耸了耸肩。
“唐华,盯着郭俊毅,尸检报告出来第一时间给我。”
“徐思晨,查一下陶敏行其他的资料,包括这个研究大会和他的研究所。”
“是!”
陆临江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侧身低头看着徐思晨:“监控显示江澄在那里待了多久?”
徐思晨心里咯噔一声,陆临江方才明明问过江澄逗留的时间……她怀疑的看着陆临江,光线正照在他的脸上,对于属下的显而易见的疑问他似乎完全没有看见,双眼只如鹰一般盯着徐思晨。
“十分钟。”虽然情况很诡异,但徐思晨立刻找回了自己的专业,“他进去时我特意看了下时间,十二点零五秒,离开时间是十二点十一分。”
“十一分钟?有没有再回去?”
“没有。”徐思晨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头,你不会怀疑是江澄吧?”
“证据才是关键。”陆临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鉴于此人一贯的缺少表情,实在不能看出除了面无表情以外的情绪来。但他一双眼睛总是特别亮,亮得让直视的人莫名的心虚。
此刻徐思晨被这双眼睛盯着,掌心不由得冒了点汗。
徐思晨和唐华两个跟陆临江搭档了许久,他们在想什么陆临江再清楚不过:“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提前把话说清楚,没有谁的名字不可以在我面前提。”
徐思晨吸着鼻子点了点头。
陆临江近七点才回了家,家政阿姨和他打了个照面,嘱咐他冰箱里的食材已经换过了,□□在桌上,衣服在洗衣房里……陆临江犀利的气场此刻完全展示不出来,面对着喋喋不休的阿姨只能机械x_ing的点头。直到阿姨终于到点下班关上了门,房间里才恢复了安静。
说安静还不足够形容,事实上几乎是落针可闻。陆临江的私生活非常简单,整个房间的布置恨不得比他脸还干净,一点多余的都没有。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坐在了餐桌前。忙了一整天的陆临江此刻并不想再用一碗泡面来荼毒自己的胃。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申榜,所以卡下字数
第4章 第四章
等一天的糟心稍微沉淀,陆临江下意识的拿起了阿姨压在桌上的□□,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不过是些方便面水果之类,□□被一个洗的非常干净的烟灰缸压在桌子上,原本桌上有一个白瓷花瓶,江澄每周会换一束花。即使陆临江从来没有欣赏过一眼,桌上的花也没断过。
直到江澄从这里离开后的某一天,陆临江下班回来发现桌上一丛发黑的植物,他粗手粗脚的从花瓶里拽出那把枯枝,在深色的桌面上留下了一串水珠。陆临江去拿了抹布,这才发现抹布也许久未洗了,他勉强擦了擦桌子,非常嫌弃的甩了一下手,结果抹布裹着瓷瓶甩了出去,碎了一地。
他终于想起要雇佣一个保洁。
很快屋里重新恢复了整洁,阿姨人不错,各种票据都收拾得很妥帖,因为不经常和陆临江照面,便从柜子里搜出了这个被江澄放好的烟灰缸。从此后桌面总有个空无一物的烟灰缸,再没有那个总有鲜花的瓷瓶。
陆临江这才意识到,江澄在他生活中留下的痕迹就是随着那个打碎的花瓶一起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