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想邀请主殿一起喝茶的呢。”三日月宗近笑着解释道,“结果茶还没有倒上主殿就睡着了。”
三日月宗近的前任审神者,代号为红豆沙的淡岛世理与时之政府签订的是短期雇佣契约,契约结束之后他就算无主刀剑一直留在时之政府等待二次匹配,这次被宗珏借出来也算是签订契约前和审神者提前进行磨合,不过既然审神者通情达理,出阵任务有趣又没有强制内番,他在出阵结束后也就欣然接受了宗珏作为自己的新任审神者上任。
“主殿睡得这么熟不好搬动。”小狐丸悄悄捏了捏宗珏头上立着的耳朵,义正辞严道,“所以让他先这么睡着吧。”
药研藤四郎看着拿宗珏的尾巴尖尖逗弄五虎退的小老虎的鹤丸,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将已经很累了,你们这么折腾歌仙殿可是会生气的。”
初始刀都是很护着审神者的,在没有烛台切光忠的情况下随便得罪歌仙兼定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歌仙在厨房不会看到的啦。”鹤丸弯腰抱了一只小老虎在怀里,毛绒绒的温暖触感让他脸上的笑意都柔和了几分,对着躲在药研藤四郎身后的五虎退招招手,“要过来一起摸摸看吗,主殿的尾巴轻易可是摸不到的哦。”
五虎退看着宗珏那张哪怕睡着了都十分严肃的脸,连连摇头。
“欸……那你要试试吗?”鹤丸歪着脑袋又看向前田藤四郎,“手感超舒服的。”
前田藤四郎拽着药研藤四郎的衣角犹豫了一下,难以抵抗和审神者亲近的诱惑,抬头去看药研藤四郎,年长些的小短刀鼓励地拍拍弟弟的蘑菇头,嘴里说道:“大将的尾巴很敏感,要轻轻的摸。”
得到了哥哥的鼓励,粟田口短刀的末席鼓起勇气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先是试探x_ing地碰了碰那条蓬松干燥的大尾巴,然后加了一点点力道,把手贴了上去。
并不是多么柔滑细腻的手感,但是带有着些微韧x_ing又有力的手感让人感觉非常安心,小短刀爱不释手地又摸了摸,扭头招呼胆小的五虎退也过来试试看。
“你们在干什么干什么?”今剑们——大的肩膀上坐着小的——一起走了过来,远远就能听见小天狗清脆的嬉笑声,因为他乖乖写了检讨义经公并没有责骂他,还关照他注意安全夸奖了他的字写得越来越好,导致小天狗最近的情绪颇为亢奋。
得亏宗珏实在累得够呛睡得打雷都吵不醒,又对刀剑们并不怎么设防,否则就他们这排队摸尾巴的架势早就要被宗珏挨个敲脑袋教训了。
但是托这个的福,宗珏做了无数个自己还在幼生期被摁着尾巴打的噩梦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
如果他像是天狐那样喜欢保养自己的皮毛的话就会发现自己尾巴上被摸得明显有一块凹了下去,进而知道昨晚的噩梦并不是因为自己睡姿不好导致的。
不过他不知道也无妨,聚众lū 毛被歌仙兼定抓了个正着的刀剑们——除了被引诱的新人五虎退和前田藤四郎——其余都要面临长达半个月吃Cao的命运。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狐之助凭借着自己的直觉放弃了撒娇向歌仙兼定要求一盘油豆腐加餐的习惯,乖巧蹲坐在审神者桌边一言不发。
宗珏看着满桌翠绿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歌仙兼定待会到手入室去等他。
上个世界歌仙兼定真身上阵名留青史不说还成了文臣典范,会被画下来供着的那种,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超出了分灵能够承受的极限,虽然宗珏帮他疏导了一部分但剩下的也需要慢慢消化,也就是说现在歌仙兼定的状态就跟吃太多撑着了一样浑身不舒服,连带着心情就不怎么好,既然自家刀剑迫不及待地作死,考虑到自家初始刀的心情宗珏也就保持了沉默。
毕竟野干是r_ou_食动物。
作者有话要说:
聚众lū 毛,真好啊【感叹】
【小狐丸:为什么要让短刀们摸主殿的尾巴?
鹤丸:主殿那么宠孩子,如果短刀们去撒娇的话应该会愿意经常把尾巴露出来的吧
歌仙兼定:[:)]】
第六十一章
歌仙兼定面临着一个极为重大的选择。
他低头看着放置于身前的本体, 刀身泛出明亮到不正常的光彩,就像是水倒到满杯之时, 水面已经高于杯沿却又因为张力而险险不曾溢出, 那样子的奇异光彩。
细碎而难以明晰的声音回响在他的耳边,人类的窃窃私语不分白天黑夜时时刻刻地侵扰着他的思绪,喜悦的, 悲伤的,绝望的,昂扬的,形形色色的情绪缠绕在话语之中一下一下刺着他的灵魂,让他难以维持清明, 心口不属于自己的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仿佛一块重石沉甸甸压在心上, 压得他头晕目眩几近窒息。
“放松。”宗珏将手覆在他的耳边松松拢住, 掌心的风声呜咽敲击着鼓膜,那些声音也就随着风声渐渐消弭,那些纷杂的极端的,让他几近崩溃的情绪沿着风声流淌向某个更为广博无垠的存在, 百川归海般从他这个小小的水池,流淌进广阔的大海。
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
歌仙兼定松了口气,眉心拢起的褶皱缓缓放松,他已被这时刻不停的噪音吵闹得许久不得安眠, 一闭眼就像被拉扯进无穷无尽的大海汪洋,海水中流淌着人心诡谲难明, 稍不注意就会被卷进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被撕扯得四分五裂挣脱不得。
对于刀剑来说,人类的情绪太过复杂也太过沉重,因为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就显得所有情感灼热而几近癫狂,那是他们这些寄身于器物之中寿命悠长而情感迟钝的存在所无法理解的世界,强烈的情绪纷杂将他抛到山巅峰顶,脚下像是踩着钢丝一线,随时就会坠入深渊被杂乱的情绪搅得粉身碎骨。
他在上个世界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记,人类敬奉他为神明,为他建起神社竖起塑像,向他倾诉祈祷,在人类被神明左右命运的同时,神明也被人类的强烈愿景所影响,作为分灵的渺小碎片附着上了无数人类的祈愿,进而被拉扯向更高的神位。
但他的本质终究不过是本灵分下来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他的锚点被固定在高天原之上的神位之上,就像是被固定好容量的容器,只能承载规定容量的水,更多的水涌进来只会将他压垮,宗珏暂时帮他分担了很大一部分压力,让他能够稍稍轻松一些,然而这不过是饮鸩止渴缓兵之计,倘若长此以往下去他终究难以逃脱被这压力粉碎的命运。
“将分神无限靠近真神,让高天原之上的真神与你共同分担信仰。”宗珏说着解决的备选方案,手上慢慢揉着歌仙兼定的额角,搓热的掌心附着着柔和的灵力,舒缓着自家初始刀紧绷的神经,“不过这样的话,你的思维也会被真神所影响,被信仰影响与真神越来越接近,直到最后你们会被信仰完全融合糅杂在一起。”
同样都是歌仙兼定,当分神与真神距离靠得太近时信仰就会将他们同化。
关于这种cao作最为经典的例子大概就是隔壁西方神系里的撒旦和路西法,在数千年的时光里几乎被人类视为一体,于是当真愈发趋近于彼此几近融合,神格交融难分你我,甚至于几乎已经化为同一个整体而不再具有各自的思想。
虽然因此堕天使和地狱原生恶魔不得不握手言和不再各自为政,但是对路西法和撒旦来说,这可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
“分灵与本灵本就是一体。”歌仙兼定这么说着,犹豫一下接着道,“但是……我们是不一样的。”
“我希望您眼中所见到的是我。”他看着宗珏说道,“而不是别的什么存在。”
刀剑的情感迟钝而单纯,他们很难理解人类那涉及生死的爱恨情仇,仅有的情绪波动大多来自于名为主人的存在,渴望被主人所爱,渴望被主人重视,围绕着同一个人而生出无数喜怒哀乐。
“哪怕他们同样是歌仙兼定,我也希望您只看着我。”
即便他的本体是冰冷的刀剑,也会因为主人注视着同样的自己感到如同嫉妒一般糟糕的情绪。
“那么……”宗珏缓声叹道,“你愿意割裂与本灵的联系吗?”
分灵的存在不过是本灵的投影,没有半分神格的支撑纯粹依靠本灵的存在而显现,理论上一旦联系被割裂就会快速地化为天地间的灵子消弭,但是歌仙兼定在另一个世界的强大信仰基础让他拥有了另一种可能x_ing——那个世界归属于月读神的神国,只要月读神允许并赐下神位与神职,他就可以在与本灵割裂开后借由人类的信仰与供奉重塑本体,成为和真神一样独立存在的神明。
这样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在于他会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自由,不再被时之政府的契约所约束,即便将来宗珏不再担任审神者他也无需像三日月宗近那样不得不被时之政府回收然后二次匹配,便能够长长久久地追随宗珏的脚步,坏处则在于作为刀剑付丧神晋位高天原之上和成为拥有信仰的神明截然不同,人类的信仰永远都是一把双刃剑,神明从信仰中获得力量的同时,也会同时接收到人类纷杂的恶意,对神明来说永远保持高洁很难,堕落却不过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我可不想亲手处决你。”宗珏嘟囔道。
“倘若当真如此,也是颇为风雅的死法呢。”歌仙兼定握住宗珏的手微微笑起来,初始刀有着极为漂亮的青蓝色眼眸,笑着的时候眼睛弯起,青蓝色就像是天光极好时闪烁着粼粼波光的碧海无垠,边缘的色彩稍浅而愈往中心愈深,显出疏朗明净的色彩,仿佛可以包容一切。
有鲜血从他的身上流淌而出,主动割裂与本灵的联系带给了他极大的痛苦,他的眼神渐渐因为疼痛涣散,但是却没有半点犹豫或者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