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管家就见少年清秀的眉毛一点点蹙了起来,半天没有回答。他耐心的等着,半晌后,少年沙哑的声音响起,“家人……是什么?”
管家一怔,这问题……他给少年解释了什么是家人,同时眼角余光紧紧的盯着少年,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这次少年没有思考那么长时间,他认真的说道,“我不知道。”
分辨着少年说话的真假,管家随后又问了少年几个简单的问题,不出所料少年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看着少年干净的眼睛,听着他认真的语气,管家几乎要相信这少年确实是不记得了,但是那身奇异的衣服饰品不得不让他警惕起来,他立刻让下人把京城中最有名的大夫请来。
半个时辰后,大夫来了。他给少年把过脉后,手指还在少年的头上按了几下,结果少年一点痛感反应都没有,大夫直呼怪哉,到最后也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失忆。
期间,少年全程⊙_⊙脸。
送走大夫,管家看着少年清澈干净的眼睛,这才发现少年的眼睛太干净了,便是他站在少年的身前,那瞳孔中都倒映不出他的身影。
要说这少年是装的,可这反应也太真了,真到连他都分辨不出真假。难道是这大夫的专业水平不够,看不出是什么导致的失忆?
没有办法,管家又问了一句,“小公子可还记得自己的姓名?”
少年睫毛微颤,他视线放空,似乎是在尽力去想,就在管家以为他还会说不知道的时候,少年断续的说道,“狐……七……”
“胡七?”管家低声重复了一遍,见少年点头,他道,“好吧,胡七,你先好好养身体,至于失去的记忆,你别着急,慢慢来。”
少年点头,眼神呆呆地盯着屋中的一点,不动了。
管家只得离开了。
等到晚上秦简回来了,管家就把今天的事情说了。
听了这话,秦简问道,“失忆了?”
管家道,“是。”
秦简手指一动,慢慢道,“有意思。”
管家不解,秦简把手下的调查结果给他看,只见那上面写着四个字――查无此人。他手中拿着那张纸,疑惑道,“怎么会?”
“还记得我捡到他的那天吗?”秦简说道,“我让手下人从这个方向查起,却发现只有那个少年待的地方有血迹,周围十米之内都没有,这岂不是太奇怪了。”
管家推测,“难道是有人故意把血迹抹去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秦简负手而立,道,“但是有一个问题,去往聚贤楼的路并不是只有那一条,他们又是怎么可能恰到好处的提前预知我的路线,又布置好这一切?”
管家同样不解。
秦简揉了揉太阳x_u_e,眼睛微闭,道,“让他们往这方面查吧!”
管家道,“是。”说着,他想起了另一件事,道,“老爷,最近怎么没见秦则?”
夜色无边,秦简站在廊下,说道,“他?被我派去外地了,估计还得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说着秦简推开书房的门进去了,管家则是交待下人去厨房让人给秦简准备夜宵,随即也进了书房。
此后的几天,狐七一直待在偏院中,通过监视偏院的人的传信,狐七每天按时吃药,身上的伤口也好了很多,腰处最大的那个伤口也已结痂了。
管家抽空去看了一趟,这孩子还是一脸呆呆的样子,听下人说平日里也是很安静,和那日初初相见时那副怕的不行的样子倒是差别颇大。
从狐七的举动间,管家见过的大臣公子也多,能看出这孩子的教养很好,就说喝药的时候从来不发出声音,而且举止颇有风度。管家在分析过种种细节后是更倾向于相信狐七失忆了,毕竟这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变的。而且若是装的,哪会这么自然,一点痕迹都不露呢。
虽然是这么想着,可狐七的身上还是有很多疑点,在弄清楚之前,管家是不会放松警惕的。
屋子里躺在床上发霉的狐七睁着眼睛发呆,身边的下人收拾完后会出去,然后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这些天他想的最多的问题就是他是谁?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虽然没有了记忆,可这里的一切给他的感觉只有陌生,不只是人还有物品。
无论是身上顺滑的白色衣衫、带着檀木香气的桌椅、摆放整齐的茶壶瓷杯、烧着碳的火炉等等,都给他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就好像他本就不应该在这里似的。
这种感觉十分没有来由,却又无比的肯定。
但他没有说出来。虽然每天都是这几个下人在他跟前忙活,偶尔还有一个老爷爷模样的人过来。可他看的分明,老爷爷的慈祥只是客气,这些下人也是听命行事。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_^
第81章 5.3
从狐七住到偏院那天起也有七天了,秦简一次都没去看过他。管家说秦简在忙,抽不出时间,狐七一脸呆相的点了头。
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总是感觉没力气,一天中有大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床上的。
不得不说这丞相府里的下人训练有素,便是对着这个身份不明的少年,态度还是不卑不亢的恭敬,也从不暗地里嚼舌根。
吃过晚饭,狐七试探着半坐了起来,一旁侍立的下人手疾眼快的在狐七的背后放了一个靠枕。狐七也没拒绝,吃的饱了他思绪有些放空,没来由的一个冷冽的声音浮现在了脑海中,说话的这人是谁?
思考半晌无果,狐七只得放弃,看着帐顶的流苏发呆。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一个下人在狐七旁边轻声说道,“公子,快到戌时末了,该就寝了。”
狐七回神,慢慢的冲那人点了下头。身体往前倾了些,那人撤下靠枕,把一个软枕放在了后面,扶着狐七让他慢慢躺下。又把薄被盖好,掖了掖被角,放下了帐子。
早春的天气格外的冷,寒意刺骨,因着狐七身体虚弱,连日来屋中一直烧着火盆。那下人拿起铁钳动了下里面的炭火,往里面添了几块。然后吹熄了烛火,在外间的床上睡了过去。
由于要半夜的时候再看一遍火盆,下人睡得不是很熟。半梦半醒中,他好像听见了闷哼声……闷哼?!
那下人还有些迷蒙的神智瞬间清醒,随手披上外衣,快步走到门前,轻敲着房门,说道,“公子,公子,是哪里不舒服吗?”
一门之隔的狐七把痛呼声硬生生忍了回去,他浑身热的不行,身体中一波波的痛意蔓延开来,拼着仅存的清醒,他尽可能的平静道,“没事,只是……做噩梦了。”
这声音带着些许喘息,下人只以为是吓着了,就没有进去,只是道,“公子若是有事只需唤一声即可,奴才就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模糊的应答声,下人以为狐七是快睡着了,这才轻声回去了。静静的听了会儿,没听见有什么异样的声音,合衣睡了过去。
殊不知里间的狐七疼得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就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人用刀刮着,尖锐的刺痛直达神经,偏又昏不过去,只能清醒的承受着。
此时,夜空中的月亮不知不觉的移到了上空,月上中天,正是子时时分。今天的月光分外明亮,放眼望去,竟是满月。
里间的狐七痛的神智模糊,他双眼无神的看着帐顶,浅褐色的眼中是一片朦胧的水光。放在口中的手臂已经被咬出了血,血液滴在嘴里,满嘴的血腥气。
全身的痛意突然在一瞬间痛到极致,而后骤然消失。而床铺上,原来的清秀少年已经不见了身影,只余一件带血的里衣铺散在那里。薄被之下有一个微微鼓起的小包,没头没尾的在里面很是费力的动着,似乎是在找出去的方向,片刻之后,从床里侧的一角冒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两个耳朵在那里支楞着,呆呆萌萌的。
随即两个爪子抓着褥子,一使劲儿,小身子露了出来,后面的狐尾轻轻摆动着,竟是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
似乎是累着了,从被子里钻出来之后,就整个儿摊在了被子上。尾巴一动圈住了身体,被这雪白的毛毛糊了一脸,小狐狸的身体似乎僵住了,几息后,它仰躺在被子里,两只前爪举着尾巴,黑豆似的眼睛睁圆了。
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片刻后,小狐狸黑豆眼睛才转了转,像是醒悟了什么似的,整只狐狸就要往外面冲。哪成想一迈步就被绊了一下,结结实实的摔在了被子上。
再站起来的时候,小狐狸脚步微晃,迷迷糊糊的顺着床帐到了地面上。接触到软软的毛毯,小狐狸眼睛眯了一下,惬意的舒展了身体。而后从帐子里向外面探出头,观察了一下,随即纵身一跃使劲儿推开窗户跳了出去。
窗户后面不远的地方就有一颗大树,小狐狸一步步挪过去,只是开窗户就耗费了它大量的体力,它实在是没力气走远了,还没到树下,满身的疲倦蔓延上来,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睡着了。小狐狸眼中最后的场景就是一个高大的人影向着它走了过来,然后它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刻钟前,秦简批完了奏折,正想着回房休息,看着外面明亮的月色,也不怎的就走到了偏院这里来。
记得是他捡回来的那个少年暂住在这里,左右都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没成想,他还没进屋就在偏院侧边的树下发现了一个白色的小团子。
这小团子似乎刚才还看了他一眼,秦简走过去扫了一眼周围,见窗户开着,他沉思了一下,一抬手,一个黑衣人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