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世界中上最大的奇迹。
宗珏想自己也许是有些醉了,才会满脑子都是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昏昏沉沉眯着眼睛往小狐丸身上一靠,他的眼神已有些涣散不复清明,抬起手揉着小狐丸的头发含混念叨着“好孩子”,脑子里飘飘忽忽像是身在云端。
不对,他本就是在天上才对。
宗珏本不应该这么容易醉的,他喝得不多也不急,又不是空腹喝酒,但兴许是因为庭院里的环境实在太过容易让人放松下来,不知不觉那些被压抑着的松散情绪就占据了他的大脑,周围安安静静没有什么嘈杂人口,小狐丸也是值得信任的好孩子,于是他就放纵了那些浮上来的散漫情绪蔓延,拖慢了大脑的速度和身体的反应,连被小狐丸抓住手腕都花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小狐丸盯着宗珏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里不再像以前一样锐利得让人心慌,迷迷茫茫的色彩欲语还休般笼着像是层若有若无的雾气,眼尾因为酒气晕开淡淡的红,极大的柔化了宗珏本身的压迫感。
那种平时不管宗珏表现得再怎么温和可亲都让人不敢造次的压迫感消散的同时,被压得死死的种种小心思也跟着一个个冒起了蠢蠢欲动的泡泡,鼓动着将满脑子绮思化为实际行动,喂饱嗷嗷待哺的欲壑难填。
“主殿?”小狐丸握着宗珏手腕的手已经不知不觉地摩挲起腕间泛起淡淡青色的血管之处,指腹能感受到血管一下一下的震动,比平日里稍稍快一些的跳动,比平日里稍稍高一些的体温。
“嗯?”宗珏下意识应了小狐丸一声,半分没有注意到他和小狐丸现在的姿势有哪里不对。
“主殿……”小狐丸的声音几近喟叹,平日里小心翼翼掩藏起来的感情在此刻变得难以克制,让他变得既勇敢又胆怯。
他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连他的分灵都要比他来得果决——在那些碎裂而后回归他身上的“小狐丸”的记忆里,作为刀的锋锐与作为狐狸的野x_ing同时决定了他并非懦弱优柔的x_ing格,反而应当具有着相当的攻击x_ing才对,但是须得知道他作为刀的锋锐源自于宗珏的千锤百炼,他作为狐狸的野x_ing来自于宗珏赋予的传承,面对着自己的锻造者他毫无胜算,只能隐忍。
并非优柔寡断却步不前,而是在等待着一个也许能够搏到一丝胜算的时机。
他不知道眼下是不是最好的机会,但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忍耐下去了。
一个克制的,小心翼翼的亲吻落在了宗珏手腕上,小狐丸抬眼看着宗珏的神情,在他迟钝的锻造者将其归类于小孩子撒娇之前一口咬下,他咬得很用力,用力到舌尖能够尝到鲜血的腥甜,他无比熟悉这个味道——在他尚且懵懂还只是存在于刀中的蒙昧意识之时,最早所品尝到的,记忆里最深刻的就是这个味道。
没有丝毫改变。
也是,对宗珏而言,锻造他也不过是不久之前的事情,时间短暂到宗珏对他生不出半分锻造者对刀剑之外的情感。
可真是糟糕透顶。
小狐丸低低笑着,尖尖的犬牙之上沾染着血色。
宗珏的酒一下子就醒了,他甚至都来不及生出半点孩子突然到了叛逆期的震惊感与痛心疾首,最要紧的就是驱逐出顺着自己的血液试图污染小狐丸神格的黄泉秽气,这东西沾上一点都是要当场神堕的节奏,小狐丸还不知死活地直接吞进去。
“吐出来!”看着小狐丸伸出舌尖舔舐唇角的鲜血,宗珏手忙脚乱拽着小狐丸的手灵力还没来得及输进去,就眼睁睁看着对方的脸越来越近,紧接着就是嘴唇猛地一疼,除了他自己鲜血的味道之外他还尝到了另一种味道,同样是鲜血,却带着只属于天津神的纯净气息,纠缠着他本就还没完全恢复运转的大脑愈发迟缓,继而彻底当机。
天津神的力量归根究底源自于伊邪纳岐,黄泉神的力量归根究底源自于伊邪那美,这世间最初的因缘气息相互排斥却又相互吸引,鲜血交融成甘美异常的甜。
这次宗珏终于看清了,小狐丸那双猩红的眼眸之中浮起的色彩,写满的是渴望与欲求。
落荒而逃。
稻荷大明神看着宗珏匆匆离开的背影只能做此评价,她认识了宗珏这么多年可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失态的模样,拎着醉醺醺的天津彦根命说什么带他去见一目连修复父子关系,看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实则半点经不住推敲,反而更显出了几分手足无措的可怜气。
“你还真是找了个好时机。”稻荷神晃着酒杯笑道,要不是宗珏今天本就有些醉了,要不是他本就极其信任小狐丸毫无防备,要不是应付别的神明耗去了宗珏大多的心力,要不是那枯山水庭院带着几分让人心神松懈的功效,几重叠加使得宗珏相当于赤手空拳腹背受敌,加上小狐丸抓住时机下手果断,这才勉强占据了上风。
要是换个地方换个时间的话……
直接推开翻脸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和露水姻缘之后变成睡过一次的路人甲两种结局对半开吧。
小狐丸抚摸着还残留几分柔软微凉触感的唇,笑容缠绵而又危险:“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带他去休息一下的。”
宗珏不喜欢太过热闹的宴会,而他正好知道这么一个休息的好地方,最开始他的想法不带半点绮思,只不过这一次幸运格外的眷顾了他而已。
顺利得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不怕他跑了?”稻荷神问道。
“不会跑的。”小狐丸答道,“要跑也得等集会之后。”
他的主殿有着十分可爱的工作狂属x_ing,不管再怎么偷懒摸鱼,答应下来的工作就肯定会好好完成,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影响能大到让宗珏抛弃原则。
——事实上宗珏现在正蹲在距离出云好几十个世界的某个犄角旮旯里,唉声叹气认真地考虑人间蒸发的可能x_ing。
他有那么多刀剑付丧神,被神隐了不行吗?!
被神隐都比跟自家孩子吻得七晕八素难舍难分好……
宗珏把脑袋抵在墙上,开始反省自己的教育到底哪里有问题。
不对,小狐丸不是自己养大的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
月读命:呵呵:)
小狐丸:(* ̄︶ ̄)
宗珏:果然人老了还是退休吧
目前小狐丸尝了点甜头,毕竟是我当年求而不得的刀,不过说实话最终胜负如何……
谁知道呢w
后台……估计要炸了【烟】
第七十七章
宗珏虽说是一时冲动离开了出云, 但他真没打算跑,毕竟人设不能倒, 答应了的工作当然得要好好完成, 不论如何他得把出云的事情应付完再考虑别的。
他一手拖着醉醺醺人事不知的天津彦根命稍微回忆了一下集会的日程,很好,这几天都是各种可去可不去的无聊宴会, 就算不发生这件事他也是准备找稻荷神搪塞过去的,作为黄泉代表一定得出席的议程基本都安排在后半段——越是分量重的角色越喜欢迟到,这一点对于神明也一样通用,像他和稻荷神这样会准时到的反而是高位神明之中少数中的少数。
宗珏决定先像自己说的那样把天津彦根命送到一目连那里去,麻烦的父亲就丢给成熟的儿子去处理, 他们父子吵架的那些年他没有一手一个摁进三途川里面让他们好好清醒清醒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出发之前他先花了大概五分钟把自己满脑子乱麻理顺,越想越忍不住苦笑叹息自己居然y-in沟里翻船, 兴许是这些年实在过得太过顺遂安逸, 竟是那么轻易地就放下了全部的心理防线。
换了几百年前的自己,估计刚走进庭院就会发现不对劲吧。
船都翻了,也总不能强行装不存在,宗珏摇头笑了笑, 小狐丸对自己有那种心思他惊讶是惊讶的,但也就是有些惊讶罢了,说穿了无论是作为野干还是作为神明,他的哪个身份都没有人类幻想得那么有节cao, 强大而位高权重的黄泉神身边从不缺乏爱慕者,也没有纯到连半点经验皆无, 他也是年轻过的,有那么一段放浪形骸的日子半点都不稀奇。
真要是说起来,比起那些曾经追在他身后的狂蜂浪蝶,小狐丸的手段可算是内敛得极为可爱了。
宗珏随手把被扯得半开的衣襟拢好,分了些心思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一个非常普通的树林——各种意义上普通到让人觉得诡异的树林,有浓密的绿荫如盖,粗壮高大的树干笔挺,能看得到树上鸟雀跳跃腾挪,脚下是厚厚的青苔,不注意踩下去免不得要滑一下,树枝上缠绕着几乎难以分辨的蛇,忽然暴起吞下一只雀鸟之时天上有巨大的鹰扑闪着翅膀冲下又瞬间升起,爪子上便牢牢抓住了小臂粗的蛇做加餐。
一瞬间快速到在人反应过来之前便结束了的捕猎,快速轻巧得不带半点多余的动作,只有树叶间摩擦着刷拉拉了几声,又恢复了寂静。
树林里寂静得有些怕人了,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人踏足的树林地上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少有天光照耀之处落叶腐化成暗色的淤泥拥着刚刚冒出芽的花,这里曾经也许是发生过什么激烈的战斗,粗壮的树干诚实地记录了那些深深的刻痕,显然不是野兽留下的痕迹,断口有着刀剑所独有的锋锐弧度,刀深深劈进树干又拔出就会留下这样的痕迹,伴随着时光流逝这样的伤痕慢慢会变成树身上最坚硬的部分,虬结的深色凸起攀爬在树身上,和人身上的疤痕一般昭示着过往的伤痛。
树身上的痕迹还没有来得及形成这样的虬结,平滑的切面覆着一层薄薄的绿苔,间或从缝隙里冒出一二头盖圆鼓鼓的蘑菇,在潮s-hi的树林里只需要几天就能够形成这种景象,这些痕迹还很新鲜,说明战斗还没有经过太久。
因此还能够分辨得出刀痕从哪里开始,又从哪里结束,战斗的几方用的是不一样的刀,刀痕的区别清晰可见,刀痕最深最宽的无疑是薙刀留下的痕迹,细窄的缝隙来自于短刀,太刀的痕迹很少不过刀痕最是平滑利落,只看着断口就知道会是一振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