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腰线到膝盖这一段都在叫嚣着疼痛,南方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涣散:“小洲,你别忘了,当时打电话给我的人就是
你自己。”
“我后悔了!我后悔了行不行?哥,你这样隔三差五就躺床上养病,我怎么对得起……”话没说完就噎在了喉咙里,南洲不敢
在南方面前再提“爸妈”二字。
倒是南方这个病人反过来安慰她:“你比我小,应该是我照应你。就算我不好,爸妈也怪不到你头上去。爸妈那儿……我算是
彻底不是东西了,就指望你好好地嫁人生孩子,能让他们有个安慰。”
“你能别转移话题么。每次都是这样,一说起你,你就忙着关心我的事情。”
还跟小时候一样,这丫头特别容易脸红。南方不去点穿她的心思,不动声色挑起一个更遥远的话头:“新书的宣传,你那一块
怎么样了?”
谈起工作,干练的南洲小姐立刻神采飞扬,一双顾盼生辉的凤眼闪闪发亮:“当然是一切顺利。路程本来读者群就大,我卖了
点关子,又许诺会有亲笔签名版,情况比我事先预想得还要好。总之你放心啦,有我在,路程的新作一定比之前哪一本都卖得
好。”
南方笑了,试着转了转僵直的身体,结果尾椎骨像碎掉一样剧痛,疼得他差点当着南洲的面哼出声来。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
一个温暖的怀抱从后面稳住了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按着肩,慢慢地把他挪回了舒适的位置。
因为扶着腰的那只手在南洲看不到的背面,甚至还有几次深浅不一的按揉动作,尽可能地想让他缓解一些。
南方用力闭眼借以克制情绪,路程的声音便恰到好处地响起来:“这么自信?我可是听说《尘封》卖得很好,你有把握超过那
个纪录?”
只有他们两个心里清楚,这是怎样密切配合的默契。
南洲终究小他们几岁,没有那么精妙的变脸功夫,见了刚才还在被讨论的人进来,当下就是一怔:“应,应该吧,我一定尽力
而为。”
躺在床上的南方毫无疑问最要紧,路程分不出多少精力还判定南洲的语气:“嗯,也不要忙得太过伤神,想要奖金让南方加给
你就是了。”
正因南洲在公司里供职跟裙带关系半点牵扯也没有,所以这话说出来谁也不会尴尬,不过彼此笑一笑就过去了。南小姐在职场
上向来所向披靡,大学毕业后直接进入出版业,从面试过关起便是惹人侧目的人物。南方回国筹办公司那年曾邀请过她,南小
姐不想让人误会她依靠哥哥,居然还死活不答应。后来南方的人事部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她从原公司挖了过来,碰巧新
办公桌就安排在南方的总策划室外面。
她上班的第一日,跟多少有些敬畏她年轻有为的同事们一一打过招呼,最后转向南方叫出一声“哥”,生生吓坏一屋老小。那
一刻众人的表情,用南方的话来说,简直是“精彩至极”。
路程心疼南方的惨状,南方感慨着路程好歹还愿意扶他一把,而南洲正琢磨着路程有没有看出方才说到过他本人的端倪来。事
情也是够巧的,卧室里这三个人各怀心思,差点要冷了场的时候,谭亦辰忽然在外面敲了敲门框:“小洲,探病探得差不多了
吗?我刚才打了电话,离这儿最近的电影院半小时后有一场你要看的新片。”
既然有这样殷勤体贴的追求者,也由不得南洲不心花怒放。南方对她点点头,路程则难得地露出几分鼓励的笑意,于是我们的
小姑娘就这么难掩雀跃地跟着准男友候选人去了,把一室寂然留给了她那身心俱疲的倒霉哥哥,还有哥哥的男朋友。
许久没有这样亲近过,两个人都内心柔软,气氛安静,根本舍不得去惊破这胶着般的状态。可毕竟心结太沉,路程环在他肩背
上的手臂逐渐僵硬,正欲撤走,不料竟被南方扣住了手腕。
昨晚的“求你”二字尚且振聋发聩,路程实在不想、也不敢再招来第二遍,于是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你给我放手”临时换成了
一长串解释:“我上午睡饱了,没法陪你一起躺着。你让我去拿本书,然后再回来。”
握紧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放开,路程无视南方的低落,自顾自出去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南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死在当初作出决定的那一刻。被车碾碎也好,被路程打死也好,甚至被雷劈死都比
现在这样好上千倍万倍。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南方心甘情愿地奔忙于外面那个泥泞不堪的世界,只为了守护这栋房子里干净安宁的感情生活。后
来他累了,自以为能够解脱了,回过神来却发现他的路程面目全非。
而他自己,罪无可恕。
路程言而有信,过了三五分钟果然回到卧室。南方还是他出去前的那个姿势,从背面看就是一大团人形的被子,卷在那里微微
地发颤,像是疼得即将崩溃了。
路程张了张口,企图震动声带的时候居然没发出声音来,硬是要清一清嗓子才说得出话:“你……你不是吃过药了么,怎么还
没睡着?”
问句里盈满了难以掩饰的焦灼,南方听了心底稍微松快一些,自己定一定神:“我也不知道,可能疼得严重了点。”
在路程本人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已经放在了南方的后腰上。自然是他所熟悉的线条、触感、肌理,在触碰的一瞬间忽而一震
,随后便顺着他的意思安稳下去,只以呼吸的频率轻轻起伏。
这般缱绻情深,温润平和的一个人,谁能想到他会一声不响地彻底消失。路程整个人都成了死灰的那一阵,次次南洲来了都只
会哭,到了后来居然代南方向他道歉,说他们南家全家都对不起路程。
她是女孩子,又是他深爱之人唯一的妹妹,路程无论如何都不能冲她发火。因而南洲看到的总是沉默不语的路程,一个人坐在
沙发上、地板上、书桌后、床边,坐在每一个他和南方曾经笑着闹着一起待过的角落,任她怎样安慰都一动不动。
出事之前曾有过一连串始料未及的变故,路程正深陷在某一部作品里无法清醒,只模糊地知道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他自幼是
世家小心保护,乃至于深居简出的幼子,怎能如南方一般通晓人情世故。就算得罪了心爱的人,路程能做到的也只是一个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