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洺不过惊讶了一两秒钟,然后很快站了起来,略略感慨地朝着路程伸出手来:“真的好久不见,你和南方还好吗?”
“托你的福,我们一切都好。”南方也与他握手,不由又退回几步细细打量他:“我们以为你早就回上海了,怎么会在这儿?
”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路程忽然皱起眉来,低声问道:“我倒真没想到,顾修齐昨晚找了你?你们……”
吕洺笑得如当年一般爽朗:“我和他能有什么。我也就罢了,他是个什么人你们还能不知道么,真就是纯聊天。今天早上有位
小姐被气得转身就走,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位,我好像跟她怎么也解释不通。”
路程来回扫了他们几遍,终于叹了口气,破天荒地做起了介绍人:“薇薇,你过来,这位是顾修齐的大学同学吕洺,当时他们
读书的时候曾经是室友。吕洺,这位是顾薇,顾修齐的堂姐和经纪人。”
好不容易盼来了救星,情势却转向了她始料未及的方向。顾薇抱歉地笑着,握住吕洺的手晃了晃:“实在对不起,我刚才只是
担心顾修齐的名誉。或许现在已经有一两家小报在印刷顾修齐昨晚带你进公寓的头版头条了,您也是学这个出身的,想必不会
怪我吧。”
“当然不会。顾修齐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他带我回来了,昨晚喝成那个样子……也是酒吧里有人打我的手机,说我的朋友在那儿
死也不肯走,只说非要等到我不可,我才过去了。”
一直窝在原处的顾修齐接过话去,嗓子哑得不像话:“是不怪他。我以为他最近每天都在的,所以一不留神就喝多了,只想着
总归能等到他的。”
吕洺无奈地笑笑,随路程南方一起坐回沙发上:“果然你是从来不去酒吧的。你以为我是酒神吗?我现在十天半个月能过去一
趟就算清闲了,天天都在岂不早就上了圈里的黑名单么。”
“圈里”这两个字突然点醒了顾薇,她稍微怔了一下便恍然大悟,立刻再次向吕洺道歉:“对不起,我一时脑子乱了。您就是
那个吕洺……”
南方看了看顾薇,发现她居然有点脸红了,不由笑道:“是啊,他就是那个吕洺。我刚才还在想,你素来八面玲珑,怎么会连
他都不认识。”
顾修齐那一届不知何故,日后真正崭露头角的寥寥无几。他是规规矩矩走了正途的,吕洺却一毕业就跟着几个学长在上海学起
了话剧策划,后来拿到了公司里的一小部分股权,顺利地做起了巡演接洽之类的工作。因为顾修齐这个剧组的下一站在上海,
吕洺代表公司到这儿来处理先期事务,这才一待就是好几个月。
当初顾修齐的情变惨剧就发生在上海,正在家过寒假的吕洺身不由己被搅了进去,事后还亲自“押送”顾修齐,一直陪着他上
下飞机,送进路程手中才算完事。顾修齐曾与罗祈衡形影不离,在学校里吕洺也连带着与他有不少交情,那时候还满口答应着
要帮忙去看看罗祈衡究竟是怎么回事。后来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一晃就是这么多年过去,不想竟在今日来了个大团圆。
这一群人聚起来了,原本是随便提起一句话就能扯到天黑的。无奈顾修齐的嗓子已经哑了,酒意未褪,晚上的戏还不知要不要
联系替演。顾薇急成那样,吕洺也责无旁贷地开始帮她四处打电话,只顾修齐看上去万分的无辜,面对路程和南方只是一味沉
默。
“有什么说什么,别给我在这儿装死。”
南方打了一圈电话才找到南洲,大致解释了一下也就顾不得她了,很快也过来催着顾修齐开口说话。
“我……昨晚看到祈衡了。”
路程把水杯重重地一放:“你发什么神经,罗祈衡正好好地待在上海,你当你见了鬼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来看我。或许,他真的是特地来看我演戏呢。”
这下南方也听不下去了:“所以你才傻乎乎跑去找吕洺是吧,我猜,他说最近几年都没有罗祈衡的消息,对不对?”
顾修齐懒得点头,又开始默不作声了。
“这都几年过去了,啊?你……”南方想起自己受了刺激的可怜妹妹,一时火气又往上蹿了蹿:“你还好意思说路程缺心眼?
我看你才最没脑子。”
“他确实没脑子,大概脸都不要了。”路程叹了口气,仰起头舒展了一下颈椎:“看着吧,两天之内必定满城风雨。顾修齐,
我连新闻标题都替你想好了,‘顾修齐酒吧寻欢,携吕洺夜宿私宅’……”
顾修齐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看上去快要哭了。
第十七章
布朗的十二月活活能冻死人,各门课的大作业又纷至沓来,一夜接一夜的不眠与寒冷很快让路程消瘦了下去。考试周前的最后
一份作业终于做完,次日上午九点就有一场答辩形式的期末考,路程在参考书目列表那一页最后一次按下Ctrl+V,这整整一周
的辛苦就彻底画上了句号。
这电脑前头是再也坐不下去了,路程转过头瞧一瞧窗外,竟觉得沉沉夜色里也晃着屏幕的白亮荧光,心头几乎泛起一阵带着晕
眩的恶心来。公寓里的取暖设备始终时好时坏,南方前些日子买了台小小的电暖器来,二手的,开一会儿就要歇一会儿,生怕
它罢工报废。
那东西放在起居室里,他和南方都是冷得实在受不了才去用一用,大多时间都分别在屋子里死撑着。方才忙着给大作业收尾,
所有的心神一分不留全在里头,这会儿就像从闹市到了山谷,一下子万籁俱寂,那入骨的寒气也就跟着明晰起来。
起居室里竟然有人,路程的脚步稍微顿了一下,那人影立刻于烛影中抬起头来:“写完了?”
“嗯。”路程伸手笼在小小的烛光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微弱的热意:“累死了,但又不能睡。”
熬过夜的人都知道,既然到了后半夜,那就索性一直撑到第二天再补觉算了。这关口要是睡了,上午必定头痛欲裂,眼冒金星
。路程还是要考试的人,当然冒不得这个风险。南方看着他满面疲乏,忍不住抬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一起坐一会儿吧。我
一晚上被冻醒了好几次,所以也不想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