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低下头,声音小如蚊呐:“他以前……以前不这样。”
倪扬将自己身上的风衣脱下来,披到二叔身上,他能明显感觉到二叔的抵触。二叔瘦弱莹白的胸膛上布满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是未处理的新伤口,已经发炎。
二叔意识到倪扬的目光,马上手忙脚乱地用风衣将自己裹住,嘴里自言自语:“扬扬……你别看,别看……”
倪扬猛然想到许多年前的某个夜里,他趁他睡熟,轻轻地摸着他的侧脸。如今,二叔满脸憔悴,倪扬不知道他这些年里到底经历过怎样不幸的事。
倪扬还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手已经半搂上二叔的背。二叔缩了缩肩膀,似乎鼓起十分大的勇气推开倪扬。二叔神色游离,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他喃喃自语:“别碰我……别碰我……”等他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倪扬时,变得更加惶恐不安:“扬扬,你快点走吧,风衣我改天还给你……”他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脸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倪扬不知道该进该退,楼道里的风吹起了他衬衫的衣摆,二叔已经转身走进房间。那单薄瘦弱的身影刺激着倪扬的神经,他突然伸出手紧紧地攥住二叔的胳膊。还未等二叔回头,倪扬已经将他打晕。他练了多年跆拳道,这点小伎俩还难不到他。
二叔倒在他的怀里,脸上有隐隐约约的泪痕。二叔眼角已经有细细的皱纹,手也因为长期的劳作变得粗糙不堪。倪扬打横抱起他,踩着黑暗逼仄的楼梯下楼。
二叔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温暖舒适的床上,当他意识到这点时,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客厅里的灯还未灭,光从窗户里透进房间。二叔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整洁干净,衣架上还挂着他的裤子。他低头看自己胸口,伤已经被处理,有好几处还贴着干净的白纱布。
就在这时,二叔听到外间隐隐约约地脚步声。他立马躺在床上闭紧眼睛,装睡着。
倪扬穿着睡衣蹲到床边,借着客厅投射进来的光线打量着那张脸。他慢慢抬起手,像许多年前那样,小心翼翼地去碰触二叔的脸。二叔的皮肤比那时松弛了,嘴角不知何时落下一个小小的疤。
倪扬低声说:“如果再早遇见你几年,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耳边均匀的呼吸声。
倪扬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然后慢慢靠近。二叔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喷到自己脸上,他搁在被窝里的手死死地抓紧床单。
当倪扬的唇马上要碰到二叔的脸时,他却硬生生地忍住站起来,然后关门离去。
二叔听到关门声才睁开眼,心脏简直快要跳离胸口。此时此刻,再柔软的床亦让他如坐针毡。这是不对的,扬扬是他哥哥的儿子……前尘旧事纷至沓来,这些年里,有多少人告诉他爱他,口口声声要与他白头到老……头突然像炸开一样疼,那痛苦似乎想噬尽他浑身的血液,冷汗从他额角流下来,流到眼角,便像泪。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有勇气活下去?他连过街老鼠都不如,老鼠还有个窝,他连个自己的窝都没有。
倪扬第二天一早就来客房看他,结果当他打开门时,房间里空无一人。被子早已叠好,整齐地放在床上。其实他并无可失落的,可心里那种落空的情绪却非常真实。倪扬后天飞国外,这短短的两天时间又能做什么事。倪扬突然怪自己,为什么不问问他公司的地址?他穿走了他两件衣服,竟然连个字条都不留。他的字,还是很好看的。
倪扬一个人在他长大的城市游荡了一上午,他拔了八次二叔的电话,到中午十二点钟的时候,他才接起来。
倪扬坐在广场的台阶上,望着在一旁放风筝的孩子,冷声问:“二叔,怎么不接我电话。”
二叔那边很吵,再加上他声音又小,倪扬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他紧紧地皱起眉头,泯着薄唇不说话。
二叔的声音时断时续,甚至有一会全是杂音。倪扬皱眉问道:“二叔,你公司地址在哪。”他听到二叔找各种借口推托,倪扬安静地听着,听他说完,却还是那句话:“我问你,你公司在哪。”
那边竟挂掉了电话,嘟嘟嘟一阵忙音。倪扬瞬间有摔掉手机的冲动,可是他还是站起来,去附近的移动厅去查号码的归属区域。
倪扬把那个区的公司都问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二叔。秋末的天本来就短,才五点多,天已暗下来。倪扬开着车漫无目的的逛着,在某个转弯的路口停下来等红灯,却猛然看到那个熟悉的瘦弱身影!
二叔还是低着头走着,他似乎有些怕人,专门捡比较偏的地方走。倪扬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又大又肥,起了一阵风,二叔身上的衣服被风刮的贴到身上,显得他更加瘦弱。
倪扬没有惊动他,而是慢慢地开车跟在他后面。二叔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拐进了一条非常偏僻的路。道路两旁的楼房日久失修,显得格外破旧。二叔频频回头看,确定后面没人,才继续往前走。
倪扬找地方将车子停好,他觉得二叔一定有秘密,于是他躲到二叔注意不到的阴影处,紧紧地跟着他。二叔走到街尾一个杂货店的门口停下来,也不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咳嗽三声。倪扬皱眉看着二叔这奇怪的举动,刚要走上去,就看到一个武大三粗的男人走出来。
秋末的天气已经很凉,可那男人却赤着上身,胳膊上纹了整条龙,张牙舞爪,十分可怖。
二叔似乎特别怕他,他将手捏的死紧,眼神四处闪躲,不敢完全地停在那男人身上。“我……我带钱来了,有货吗?……”
那男人朝他吐口唾沫,一脸厌弃鄙夷:“操,骚样!给人操屁股还不够,还犯贱给人买白面!那男人的棍子得多有能耐啊,操的你这么死心塌地。要不你给老子操一回,这次不收你钱,怎么样?”
二叔被他辱骂的脸色更加苍白,死捏住衣角说:“我带钱来了……刚发的工资。”二叔说着就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递给那男人。
那男人接过来点了点,冷哼着说道:“贱货,你是为了看男人的那玩意儿才去打扫男厕所的吧?前阵子听人说,你淫荡的五天没能下床,被群干了?”
二叔听了这话,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他低下头,又抬起来:“货……货呢……”
那男人又羞辱了他一会,才不情不愿地进屋取东西。男人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包食品,二叔看到后立马奔上去。那男人故意晃他似的,仗着身高的优势把那包食品举得老高。二叔踮着脚尖去抢,却被男人大力按压到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