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扬像看小丑一样看着他的背影,他这种速度,还想跑到哪里去?倪扬很快追上他,大力地拽住他的胳膊。二叔使劲挣扎几下没挣开,他没抬头看倪扬,而是用另一只手甩了自己几耳光。手掌与皮肤接触时发出的脆响声回荡在空气里,二叔这才敢对上倪扬的眼神:“看见了没……你离我越近,我越恨自己……这几耳光就当是报答你的好意。你走吧,就当没有我这二叔。”
天空似乎下了雨,冰冷的雨点落在脸上,带来一片凉意。倪扬想过放他走,但转念想到或许茫茫人海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他不甘心。这个人,这么多年都活在他的梦里,让他怎么释怀?
二叔开始粗暴地对待攫住他的那只手,可任凭他怎样做,倪扬未有半点放松。二叔急了,甚至卯足劲狠狠咬上去,倪扬却冷着脸不发一言。二叔突然凄惨地笑起来,笑声十分讽刺:“这就是报应啊……哈哈……报应啊!”
倪扬说:“如果这是报应,就一起下地狱吧。”
二叔冷笑:“你愿意捡一双被别人穿烂了破鞋?就是双破鞋,也不是随便一个男人就爱上的。”
倪扬死死地盯着他,那霸道的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让二叔喘不上气来。倪扬说:“你受不了别人对你好,别人对你越好,你越觉得自己脏。你根本容忍不了自己的过去,因为你不敢面对。”
这话像晴天霹雳一样,震的二叔形神俱灭:“不是这样的……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倪扬咄咄逼人:“你有家吗?那房子只是你跟人合租的,连个床都没有。你知道别人不愿意跟你当邻居吗?你知道公司里的同事多讨厌多烦感你吗?”
二叔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那些厌恶的眼神,有许多声音都在喊讨厌他,让他滚。倪扬说:“天底下,再也找不出一个比我对你好的人。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到今天这地步吗?因为越是对你好的人,你越逃避。”
二叔突然浑身颤抖起来,他用拳头狠狠地往头上砸,却依旧挥不去萦绕在他耳边的话语。他咬紧牙关,嘴唇开始不自觉地打颤,他自言自语:“给我……求求你……给我一点,就一点……”
倪扬想抱住他,可是手刚触到他的腰际,二叔却挣扎起来:“滚!……滚开!别碰我……别碰我!”
倪扬意识到他的不正常来,扣住他的肩膀,叫他:“二叔,你怎么了?”
二叔茫然地看着他,可眼睛的焦点却聚不到他脸上。“我不是你二叔……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是谁……你干嘛抓着我?我想回家,想回家……”
倪扬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用手指轻轻地拭去二叔眼角的泪痕。倪扬说:“好,我们回家,我们回家……”那天倪扬带二叔去朋友的私人医院包扎伤口,顺带做了个全身检查。他朋友告诉他,二叔神经有些失常,不能受太大刺激,不然大脑的记忆会全部消失。
二叔像个木偶一样任他牵着走,倪扬问他:“你冷吗?”
二叔摇摇头说:“我不记得家在哪里了,你知道吗?”
倪扬问他:“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二叔努力去想,可越想头越疼,就像从太阳穴生生地插进根铁杵一样难受。二叔说:“想不起来了……”
倪扬说:“你叫肖绍和,我是你的恋人,你是同性恋。”
二叔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脑海里没有半点印象。他茫然地说:“我不记得你了……我什么也不记得了……”
倪扬说:“你不需要记得,忘掉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
二叔问他:“那我的家在哪?我以前做什么工作?”
倪扬搂着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以前我们住在一起,你身体不好,刚把以前的工作辞掉。”
倪扬说:“绍和,我带你去医院打支镇定剂。打过以后,你就不难受了。”
车子行驶在夜风里,倪扬将风衣脱下来披到二叔肩上,自己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灰色衬衫。二叔睡着了,发出细微的鼾声。倪扬低声说:“别再醒过来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这句话被窗外的风声淹没,他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二叔听。
倪扬抱着他下车,朋友见他进来,便问:“已经忘记了?”
倪扬点头:“嗯,帮他打支镇定剂吧。”
这是他高中同学,两人关系很铁,自然会帮他。倪扬问:“他的毒有办法戒掉吗?”
江其杉摇摇头:“没有好办法,只能在毒发的时候绑起来,不让他接触毒品。”
倪扬没说话,江其杉又问:“倪扬,你还回国外吗?”
倪扬看着注射完镇定剂,安然睡去的那张脸,摇摇头说:“不回去了,那边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江其杉是GAY,再加上与倪扬很熟,倪扬的事他知道很多。他试探地问:“你以前提的那个人,就是他?”
倪扬点点头:“我本来以为一辈子都没可能,谁知道还有机会。”
倪扬抱起二叔,对江其杉说:“我先回去了,改天请你吃饭。”
第四章:为谁
二叔睡着的时候仍旧紧皱着眉头,倪扬细心地帮他抚平,可没一会,二叔又皱起来。倪扬倚在床头,看着他自言自语:“跟我说,你在想什么?”
二叔什么也听不见,他在做梦,梦里的一些事又像梦。倪扬躺在他身边,胳膊支在枕头上,用另一只手去抚摸二叔的脸。倪扬说:“你知道我想现在想了多少年吗?”
倪扬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将身体虚撑在二叔的身体上。他俯下头亲吻二叔的嘴唇,二叔的嘴唇很薄,都说薄唇的男人寡情,他是不是也这样?倪扬扯开二叔穿着的睡衣,他不厌其烦地亲吻那些伤口,可为什么会这样,他说不清。再早几年,在不懂得控制情欲的年纪,他每次自渎,幻想对象都是二叔,他想狠狠的干他,干的他求饶,干的他臣服在自己的身体之下。
可现在,他却觉得亲吻比肉体上的愉悦更令人留恋。
二叔被他的动作弄醒了,睁开眼茫然地看着他。倪扬注意到那眼神了,里面写着惶恐与排斥。倪扬亲亲他的耳朵,低声说:“我们是情侣,我才会这样对你,你不必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