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还在思量着多做活,多挣些工分,洪发家就开始找寻赚钱的法子了。
吐出口烟,洪发家在心里暗想,现在个人要是富起来了,国家是不会怀疑其成分不干净,将人给抓了过去,关进牛棚了。
相反,还有可能夸赞这人,说他带动了国家经济的发展,竖立了个好榜样。
若是他知道了这养猪的法子,多养几头,再卖了,绝对能让家里日子好点。若能开个专门的养猪场,指不定能成为现在人人羡
慕的万元户。真要成了万元户,那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洪发家眯着眼,脑海里浮现出的美好的未来,
让他整个人薰薰然,有点找不着北。
可是,怎样才能让李老二甘愿将法子吐出来呢?
苗菊花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家老公拿着旱烟袋在桌旁吞云吐雾。她也不说什么,只是拿起针线,在桌旁坐下,借着油灯的光
亮,开始在一旁补衣服。
在这个家里,她是地位最低的,不是别人把她看得低,而是她自己把自己看得低。听老公的话,听儿子的话,这是她母亲告诉
她的为人妻子,为人母亲应该做的事。而她母亲所照着做的“至理明言”又是她姥姥告诉的。这家子的女人,就在这种思想上
成长大的,不照着做,就不是好女人。
在这教育下,苗菊花除了做农活时勤快利落,别的时候都像个毫无主见的孩子,什么时候都要人给她出主意。
她现在补的衣服是她家三儿子的。这孩子因为是家里唯一一个带把的,真是被她和洪发家捧在手里,含在嘴里照看着。
不过,此时苗菊花边补着衣服,边皱眉,明天还是得狠下心叫他以后老实点,再这样下去,这件衣服就坏得不能穿了。家里没
布票了,也没钱换票了。
而这时她咬着丝线,听了老公的话,却罕见的冒出了个主意。这个主意很简单,可她和她老公都觉得一定会成功。
洪发家将这事告诉她时,完全是因为没有别的人可以倾诉,没做她能出主意的打算。现在听了她说的话,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老
婆还有点脑子。
他不知道,天天计算着家里还余多少钱,怎样过才是最节省的女人,在钱财方面的灵感度,有时无法想象。其作用可以让一块
朽木暂时变成一块好玉。
而第二天,李然早早起床帮李妈做了早餐,一家子人就凑在一起吃饭。农村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大家饭桌上说说笑笑,一餐
饭吃得别样开心。
中途听到姚舅家来了个陌生少年,李妈感到惊奇,问李然那少年是哪来的,家里干嘛的,多少岁什么的,李然也答不出来,只
能在被问得头晕眼花的时候,怪自己闲着无聊提起这事找死。
听到姚舅对那少年很好,四哥脸上闪过丝嫉妒,他算姚舅看大的,姚舅对他一直以来也是最好的。四哥现在有种自己的东西被
抢走的感觉,听姚舅为了那少年,还装修了屋子后,更是不爽。这不爽就在脸上实实在在的表现出来了。
虎子知道今天小叔不去学校,要和他玩一整天,高兴的在李然脸上亲了口。一个嘴形的油印子印在李然脸上,害得五姐忍不住
笑着捏虎子脸。
就这样,李爹们带着笑意打算出门上工。早上吃了餐好的,家里气氛好,让他们觉得上工都比平常有精神得多。
这时村里却浩浩荡荡走来群人,这两个月的时间也让李然认识了他们,是村里的那些长辈,有的他得叫叔叔,有的他还得叫爷
爷。
他们跟着生产小队队长洪发家的步伐向这里走来,脸上带着奇怪的神情,有着内疚还有着一股奇特的狂热。
李然看着带头的洪发家,这个队长像是为这特意准备过的。
他穿着身看起来很少穿,保存得良好的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也没有带往日不离头的帽子,整个人显得非常精神。走过来
的步伐里都好像带着丝意气风发的感觉,好像他将做一件非常伟大的事情。
洪发家在离李老二家还算远时就发现了他家在吃早餐。凭着他良好的视线,再越来越近后,他就看清了桌上放着的是黑白相间
的馒头。这馒头,一看就是掺了白面的。
白面啊,都只过年才敢吃,李老二家却今天就吃上了,还真是舍得。这一现象更是坚定了他要将养猪法子挖出来的信念,他这
是为村里人造福,要富自然得村里人一起富,哪能一家过好日子,别的却都吃糠穿不起衣服!
作为队长,他没有做错,也不是眼红,他只是为村里人着想,为村里人打算而已。所有人一起吃白馒头才对,不是吗?他只是
希望吃白馒头的人里面顺便加他一个罢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本来蹿嗦着村里长辈一起过来逼法子的时候,洪发家还带着股歉意。而这股歉意却在见到了这份简单的黑白
相间的馒头时消失了。
那股歉疚从他的心里,脑海里消失,变成了他这么做是对的,是应该的。
在走过去的同时,他还将这告诉了旁边的长辈,劝他们等会态度强硬点。
李然绝不会想到自己因为家里有了笔进项,兴起掺了次白面做的馒头,就会成为了洪发家自我安慰的借口。也没有想到,因为
螺丝少,所以瞒着的方法,就这么快被人给惦记上了,并打算挖出来。
五姐在这群人进门时就感到了来者不善。可她潜意识里有认为这是种错觉,怎么会呢?这里大部分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大部
分人昨天还笑嘻嘻的和她说话,怎么会是带着群恶意的人?
可那股在他们进来后,弥漫在屋里沉闷的气氛又让她觉得自己没猜错,他们真的是打算做些什么事。
五姐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可却知道绝不是好事!
李妈看一群人进来,连忙叫李然和四哥搬椅子,五姐和李大嫂去倒茶,口中连声道:“今天叔们怎么一起过来了?也不大声招
呼,吃饭没?我去做饭。”
“不用”,张大爷摇摇手,他是这里面辈分最高的,自然是由他打头阵。他扫了眼没收回去的馒头接道:“老二,你家日子还
真过得不错啊,都吃白面了。我记得我们村老一辈去世时,不知多少没吃过白面,在走时都心心念念的念着它。哎,没想到现
在你家现在过上这种日子了。你家日子好啊,日子好啊。”
李爹听这话,只是露出尴尬的笑,不接茬。
李然在旁边察觉到张大爷是话里有话,看五姐和四哥愣神的模样,他想了想将他们拉了出去,把虎子和农具叫他们分别报着拿
着:“你们先去田里,爹妈们等会就过来。这里你们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