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距离太远,准头又差,除了几颗命中之外,大多都打到一旁的树干上去了,顿时林间灰飞烟起,轰然作响,倒了一地的树,也打散了那些黑色触手,包括缠在林百川身上手上的那几道。
女尸受到了攻击,身体破了几个洞,浓稠的体液洒了满地,到处开起了婴掌花来,那张脸喀拉拉地转了个方向,从林百川那转向了杜知书。
「杜小蝎,快走!」
林百川飞快地冲向了杜知书,那女尸的速度也不亚于他,刷得一声一道带着血色的黑气从她嘴里喷出,直往杜知书喷去。
杜知书却愣傻傻地站在那,眨也不眨地望着他的敌人,手中那团黑气一丝丝渗入了空气中,迅速往空中飘去……
四周的空气都凝滞了,低沉闷重的隆隆声从天际传来,越来越靠近,越来越明晰……林百川知道那是什么,他曾亲眼看过杜知书招唤此物,将那蛇妖劈得凭空消失,连魂都不留……
闪电即将落下的那一刻,林百川拼着全身的力量撞开了女尸,女尸口中那束黑气被他这么一扰,失了准头没打上杜知书,可天上的雷却往本应站着女尸现在却是林百川的所在劈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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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
杜知书瞪大了眼睛,尖声吼叫着,随着他的叫声,那道雷竟然在碰到林百川身子前的那一刹那,极其诡异地反缩回天空去,化作一道黑色龙形的劲风往杜知书的方向奔去。
那道黑龙倒没有向是先前轰了一整片树林子那样把杜知书也轰成渣,但当黑龙窜回杜知书的身上时,那纤瘦的身子还是被强大的力道一带,重重地往后摔飞出去,周身的皮肤刹时迸出了无数的伤口,道道血丝汇洒在一起,竟像是被一张淡粉红色的血网给包围住那样,最后一并落回泥地上。
「……」
被那强大的馀劲给扫得跪倒在地的林百川,睁着眼望着眼前这一幕,有那么短短的片刻他那魂神似乎离了体,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失神地跪在那动也不动,可下一刻他眼中的画面又切换回原来的视角,映在双瞳中,是杜知书那趴在泥地上动也不动的身躯。
想张口叫唤,可是双唇却僵硬得无法开启,连一点声音都无法从喉咙挤出。想站起身奔到那像块破布瘫趴在泥地上的小蝎身旁,双脚连着整个身子也都无法动弹。
是了,就像之前一样,这感觉,不就是恢复成尸体的状况?
然后他的小蝎子,会哭着鼻子蹒跚脚步,朝他走来,用他软软嫩嫩的双唇,为他疗伤……
那双红肿肿水汪汪的泪眼,像只小兔子,委屈伤心又焦虑,林百川就爱他那可怜的小样子,更爱那双泪光闪闪的眼睛蒙上情欲后迷惘又陶醉的惺忪朦胧。
可是,他又没有受到什么重大的伤害,为什么身体会僵化了起来?
驱使着自己这具僵尸”活着”的灵力消失了吗?对他施咒的那人,不在了吗?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从不曾让杜知书受过什么重大伤害,可这一次,如此重重的一击,怎是小蝎那副瘦小身躯能够承受?
所以,杜小蝎死了吗?所以,他又变回尸体了吗?
同样僵得无法转动的眼睛,除了杜小蝎之外也没其他东西了,那身影像是烙在眼底下那样深深刻刻,而画面一点一点的黯淡着,一层黑红色半透明的薄幕缓缓的在他眼前展开,越来越浓稠,他快要见不到那让他心疼不舍的小道士了……
莫非这就是他最后能见着的景像?
如果他就这么变回一具无知无觉僵硬的尸体,为什么心脏的地方还会这么疼痛?痛得他几乎想要落泪……尽管他生前从没落泪过,根本也不知道哭是怎么回事……
都是他的错。
明明可以避免的……明明他该撞开的是杜知书而不是这他根本不知道和自己有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尸,明明那时充满他心中的是保护杜知书周全的意念,但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却被那莫名其妙窜出来”不希望见到女尸在他面前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的想法给羁绊着了?
所以眼前这景象,全都是他的错误所造成的。
被困在再无法动弹的僵硬尸体内品尝着无边无际的后悔心痛,或许到了尸体腐烂还无法挣脱,也就是他应得的了。
就在他这么绝望地想着时,突然,黑红色的昏暗视线中,那个趴在地上一直没有动静的身体,微微的动了动。
只动了那么两三下,又停止了,隔了一会儿,又有了些动静……像是被踩得濒死的小虫子,垂着头耸着肩缓慢的蠕了几下,然后才非常吃力地撑着双臂,一点一点将自己的上半身从泥地上撑起来,慢慢抬起那彷佛有千斤重的脑袋……
一脸灰土污泥不说,鼻孔嘴巴耳朵都还在冒着鲜血,连那两颗恍惚失神的眼睛,竟也渗着血珠子……
林百川定定的看着他,不确定眼前所见是真是假,视线那么模糊,不管怎么把眼睛睁大都看不清楚,他连忙伸手抹了抹眼睛……这才惊觉,自己那僵硬的身子,又似乎能动了……只是抹着抹着,却是越抹越模糊,把手拿近了些看,怎满手的黑血……?
头一低,林百川这才发现那黑红色的尸血是从他左胸口涌出的,漫流了整个身子,那原本应该装着心脏的部位,被一只长着利爪的手给穿了出来,滴滴滴在他身前的地上滴了满满一大滩的黑血,而胸前的那只手紧攒着一团不成形状的肉块,也不知道是他的心还是肺的……
或许是因为心给掏了出来,林百川突然觉得那强烈的心痛也没那么痛了,看着杜小蝎艰辛的转着那颗脑袋东张西望像是在找寻着谁的模样,林百川的嘴角泛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虽然身子还是沉重僵硬,但见到杜知书还活着,那心情却是轻快了起来,沾满血湿漉漉的手半天才将一旁地上那把木剑给握牢,咬着牙,忍着移动身躯时牵动着胸口那个碗大洞口的疼痛缓缓站了起来,一手握住胸前那有着和自己非常相似的指掌的手,一手将剑高举至背后,刷的一声将那只手给砍断。
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胸前的手臂,身影一晃旋到了女尸的身旁,一剑插往她头顶正中线上的百汇穴,另一手同时扯住了女尸的长发一扭一带,拔剑一划,女尸的脑袋就被他摘了下来。
没了脑袋的大僵尸身,在那狂乱而无目标的扑打着,可是大量的黑雾从她断颈的大口子中往外喷,那些怨气再不受她的控制,一缕缕奔向了夜空中,在皎亮月光的照耀下,逐渐变淡变浅,最后消失……
而无头的尸身也逐渐缓了动作,摇摇晃晃,像是随时都要倒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