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书乱七八糟地想着,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他的脑子已经没办法做合乎常理的思考了……
这么疲惫的情况下,原本一找到山洞把林百川给放好后,杜知书倒头一栽就想睡他个天塌也不管好好养足体力,可真躺下了,却又睡不着。
他翻坐起身,望林百川躺着的地方看去。
这山洞浅又窄,杜知书怕等下天亮了会照到阳光,因此把林百川尽量地往洞穴深处塞,设法让这身子窝得紧些,最后还不忘记把自己湿淋淋的外衣脱下来拧乾上面的水,盖着百川哥哥的身体,减少暴露的机会。
昏迷不醒的百川哥哥,就这样整个身子蜷缩在阴暗狭窄的洞穴深处,被件破脏脏的衣服包着,只一张苍白的脸和那双在黑暗中白得刺眼的腿骨露在外头,那么俊美那么强大的人现下看起来却委屈可怜又狼狈……
百川哥哥会不会就这样不醒来了……?
还有那双腿又该怎么办呢?
就是这些又烦忧又不舍的情绪,交杂在杜知书的心中,扰得他坐立难安。
都是那臭鱼乾出得什么鬼主意!?要不是他再三拍胸脯保证,要不是他们信了他的话,他的百川哥哥会一直美美的好好的,不会落到这么惨惨残残的地步!
杜知书想着就怒了,怒了就想要揍人泄愤,但一转头看见蹲坐在洞口边的小鱼乾还在呕吐……看他吐得身子都佝偻了,脸色比小黄瓜还青,嘴唇比葡萄还紫……
想必他也不是故意的吧?谁会故意把自己搞到这么凄惨?
杜知书的愤怒又顿时萎了,那拳头捏了又松,看他那样子谁打得下去……只好在嘴上抱怨着:
「当鱼的还会溺水,你是想笑死人还是气死人?」
「你以为我爱溺水?就跟你说这身体烂毙了,老就算了还不会水!差点没把鱼爷爷我给害死!」
原本小鱼乾也是胸有成竹地美美就往下跳,谁知道一落入水中,这具身体就开始僵硬不听使唤,踢着脚拍着水想浮出水面,偏偏脚怎么踢都打结,手更是连举都举不起来。
更可怕的是,那向来是他生命不可缺的水,一入口鼻又憋又呛,像是要挤爆内脏那样难受,几番痛苦的挣扎之后,他没力了,眼前也开始出现七彩的光芒,耳朵也彷佛听到了仙乐……
「你嫌烂,不然换这个好了。」杜知书指着地上那一坨烂肉……原本是瘸子的尸体,现在已经看不太出来是瘸子了,不仔细看也就那么一坨,什么都不像还很恶心……
「那还不如把我放回鱼乾里去,至少还看得出来是鱼乾……」
「……」
坏成这样,恐怕没办法补回原来的样子了吧……先前掉了条腿但至少腿还有要回来,现在这样……零件也缺少太多了,杜知书哪能无中生有把他变回原状?
这么说来,到底百川哥哥的腿肉能不能无中生有长回来,也是值得怀疑的事情……
「那个,对不起啦,我忘了那些虾子……」
看着杜知书忧心忡忡的表情,再看看林百川那双腿……好啦,虽然他老是把自己拍晕然后刚才那一掌又差点没把他拍去见佛祖,但说什么每次作饭也都没忘记帮他做一份,而且要不是那一掌,他一样是要去见佛祖的。
说一点也不内疚,那是骗人的。
「……」杜知书似乎也没仔细在听他说话,他只是木木地坐在那望着林百川,脸色阴晴不定,一下皱眉,一下又咬着唇,像是在思考什么超乎他愚笨脑袋能够应付的问题。
上一次他为了要救林百川,听了那什么鬼南还鬼北的话,说什么捅了直接射在里头最新鲜……结果到头来,他射了一整晚,却全都射在外头,还很多是在百川哥哥身上……
他没忘记后来从荒唐中醒来,他和百川身上那已经不新鲜的黏腻和腥臊,混杂着血腥味,难闻得彷佛几个月没洗澡那样……之后百川哥哥还花了不少时间,提了好几趟的水,才将他俩的身体洗干净的。
这结果证明了一件事情,就是外敷也是有效的。
对啦,那死北还死南的不就说过,内服外敷都可以!那自己设法把东西给弄出来,再拿来内服外敷也就可以了嘛……
杜知书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一直在插和被插的事上纠结,差点没忘了男人本来就可以自立自强自给自足咩,就算没插和被插,就算没有一双,也是能弄出东西来的……看来这阵子实在被插过度了,连这点基本常识都忘光。
想明白了之后,杜知书立刻站起身,交代小鱼乾看好百川哥哥和瘸子,就往山洞外走去。
「你去哪?」
「弄些……药回来给百川哥哥用。」
杜知书还没厚脸皮到在小鱼乾那张童稚的脸前做那件事情,也没百川哥哥那种武功可以一掌把人给拍晕,只好找个地方躲起来……
「要帮忙吗?两个一起行动比较快也比较多。」小鱼乾说得很真诚。
「……帮你妈啦。」
「……?」小鱼乾非常无辜,完全不知道自己为啥被骂。
林百川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中。
但那片黑暗却不是结实严密的,也不是全然纯粹的黑,那就像被一张薄薄的黑纸给包覆着,隐隐约约可以感觉黑纸外有另外一个世界,有声有色,但被包在那黑纸中的自己,却无法清楚地听见外头的声音,也无法从那薄薄黑纸透射而入的模糊光影去判断外面的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试图想用手脚挣开那张黑纸,却惊觉自己的四肢不听使唤……
原来那黑纸还有黏性,糊住了他整个身躯,让他虽然能做思考,身体却动弹不得,眼皮原来也根本没睁开,连张嘴发出声音都嫌困难……
他想起来了,那时,死之前的感觉,就和现在的感觉挺相似的。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病,什么徵兆也没有,先是睡眠的时间越来越长,疲倦的感觉越来越深,到后来竟是离不开床了,整天就是沉沉地昏睡着,但昏睡中又可以稍微感觉到外头的动静,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躺很久了,却没办法醒过来。
那个感觉就像是,明明人还活着,可身体却逐渐死去了……
师父为他请了很多医生,给他弄来不少珍贵难得的药材,又是喂又是泡,但却药石罔效,只能任着他就这样一直昏睡着,生命力一天比一天削弱,却一点办法也使不上。
当他的思绪开始模糊时,他就知道时间差不多到了,然后突然有一天,所有模糊的感受和来自周身的喧嚣全都静止了,他也不再有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