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道:“花宅已经不再安全,我这里还有些银子,我们另购良驹,早日上路吧。”
陆小凤看一眼还瘫在地上的紫衣人问道:“那这个人怎么办?”
花满楼道:“那就麻烦陆兄。”
陆小凤大叫:“我不干,司空摘星,就麻烦你了。”
司空摘星反问道:“为什么是我?”
陆小凤道:“我和这姑娘一匹马挤得慌,你占地小,宽敞一点。”
话音刚落,陆小凤一溜烟儿跑了,花满楼笑道:“劳烦司空兄。”
司空摘星只好认命地扛起紫衣人,和花满楼一齐往陆小凤的方向追去。紫衣人这一路,果然大概就都是麻袋待遇了。
陆小凤一行人待选得良驹之后,便直往长安进发。一段时日之后,三人抵达长安。
长安深秋之时经常下雨,一拨凉似一拨的秋意与寒意随着雨水渗入过往行人的身体之中。
在这萧瑟的秋意中,陆小凤久违地住进了干净整洁,还有着淡雅熏香的旅馆,也久违地做了噩梦。
梦里是花满楼。
梦的前半部分香艳而旖旎,他梦到自己与花满楼鸳鸯交颈。他低声唤道七童,七童,我的七童,有那人含笑而慵懒的声音应答。水光潋滟,一夜无休。那人清润的眉眼染上淡淡的红色,而他则得意得四条眉毛都要飞上天。
梦的后半部分,却不似这么美好。
第8章 梦境
在梦的后半部分里,天光大亮,阳光照到两人的皮肤上,暖暖的。那人却不复温柔。他质问他做了什么,语气淡淡却有着掩不住的哀痛。
他说,陆小凤,你怎么能这样做,我对你很失望。
我对你很失望。
很失望。
语毕,花满楼的身影随风消散,再也不见。
最后留给陆小凤的只有一个沉痛的表情。
y-in风四起,众多魑魅魍魉纷纷现身,他们有着肮脏漆黑的面容,干枯的身躯与尖利如指甲划过玻璃的声音,他们诡笑着,说:陆小凤,你真不是人。陆小凤,花满楼再也不会理你了。陆小凤,你禽兽不如。陆小凤,你真龌蹉……
梦里陆小凤冲着他们喊滚开,但是众多妖魔鬼怪没有一个滚开的。梦里陆小凤冲着花满楼消失的方向喊对不起,喊留下来,但是再也没有人应答,只有带着腥咸味道的风呼啸而过。
梦里的陆小凤,抱头痛哭。
陆小凤自以为很少流泪,他身边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行走江湖太久,血流得太多,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都会叫人很难再流出泪水来。
醒来的时候是半夜,陆小凤在自己脸上发现两行清泪。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
陆小凤如是告诉自己。
今夜陆小凤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陆小凤睡不着,不敢去打扰花满楼,于是他决定去s_ao扰司空摘星。
陆小凤从窗户蹿进去。他看司空摘星倒是睡得安稳,而且嘴角微翘,看上去像是在做一个好梦。陆小凤大概长这么大也不晓得公德心是什么东西,十分不厚道的上手捏住司空摘星的鼻子。
司空摘星霍然起身,对着陆小凤怒发冲冠:“陆小凤!我就知道是你!刚刚不想理你你怎么还上手了!”
陆小凤懒懒一笑:“你是梦见什么好事?笑得和偷油成功的耗子一样。”
司空摘星道:“我梦见我从西门吹雪身上偷下许多东西,他却还不知道自己丢东西。”
陆小凤笑道:“那你下次可以试试,是你的手快,还是西门吹雪的剑快。”
司空摘星悻悻然:“还是算了吧,西门吹雪身上一般也不带什么好东西,而且我也不想去试他的剑。”
司空摘星又斜一眼陆小凤:“你抽的什么风?大半夜不睡觉光搅人家好梦。”
陆小凤想起那个前半部分旖旎,后半部分可怖的梦,脸色显而易见地黑了一下。
司空摘星看见扰他好梦的陆小凤脸色不好看,高兴地手舞足蹈:“陆小凤,看你这表情,肯定是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
陆小凤黑着脸:“自然。”
司空摘星道:“那你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呗。”
陆小凤道:“你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司空摘星理直气壮:“你大半夜把我吵醒,你就很有同情心?”
陆小凤的表情凝固了一下,随即十分机智地把话题扯到正事上面。陆小凤对司空摘星道:“我记着花满楼以前和我说过,花家就算忙到人仰马翻也轮不到他来cao持。”
司空摘星莫名其妙:“这有什么问题么?”
陆小凤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发现我们还处于花宅之中,也就是说,花宅中的人肯定有问题,你说是不是啊?”
司空摘星道:“这倒是。”
陆小凤又道:“我只怕最后查出来的幕后之人……”
司空摘星问道:“怕什么?”
陆小凤叹口气:“怕花满楼接受不了。”
这家客栈的隔音做得仿佛并不怎么好。或者说,就算它的隔音做得很好,但是花满楼的听力更好,所以就显得客栈的隔音很差。陆小凤没注意到,他被梦惊醒的时候低低地喊了一小声。从那个时候,花满楼就醒了。后来司空摘星又吼得中气十足,就算前面花满楼没醒,这里也肯定是醒了。他们的房间都是挨着的,总之,后面的对话,花满楼听了个一清二楚。
花满楼想,又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反正不管查出来是谁,他都还有充足的睡眠、很好的胃口、舒服的屋子和他的古琴,还有陆小凤。
这些已经足够。
思及此处,花满楼笑笑,起身前去敲司空摘星的门。
司空摘星还兀自愣在陆小凤的“接受不了”里面,呆呆地应了一声,花满楼闻声推门而入。
陆小凤尴尬地挠了挠桌子。
花满楼径直道:“陆兄,你只管查明白事实真相,不用有别的顾虑。”
陆小凤道:“那花宅之中,毕竟也都是你熟悉的人。”
花满楼笑道:“无妨。”
接着花满楼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反正在这江湖之中啊,子杀父、仆杀主什么的都有那么多例子,我只想知道是谁杀了我的父亲。我对于凶杀报仇那套不感兴趣,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陆小凤深深地看花满楼一眼,道;“定不负所托。”
司空摘星:我怎么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好像自己头顶还有点亮。我的头发明明乌黑亮丽一点儿也没有秃顶的迹象,真的一点儿都没有。
司空摘星莫名其妙地打个哆嗦然后开始赶人。杀猪杀熟,自然从陆小凤赶起。
司空摘星嚷嚷道:“陆小凤,你待我屋待够了没有?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走走走,我要继续睡觉!”
先搭理他的却是不熟的“猪”花满楼。
花满楼笑道:“既如此,打扰司空兄。我先回房去,明日找到柳姑娘再说下一步。”
陆小凤怎么来的怎么回去,从窗子一跃而出准备回房,花满楼笑着摇摇头也踱步离开司空摘星的房间。
这夜中剩下的时辰啊,陆小凤无眠。
花满楼倒是睡得很踏实,嘴角微翘,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一个好梦。
次日,一夜安眠的花满楼与司空摘星都看上去神清气爽,只有陆小凤一个人眼圈黑得很有国宝风范,司空摘星看着就开始乐。
司空摘星摆出张一本正经的面孔:“陆小凤啊,我看你今日甚为可爱。”
陆小凤脑袋昏昏沉沉,眼皮都没抬一下。
司空摘星自顾自地接着说:“我在游历蜀中之时,曾经在山中见过一种动物,滚圆滚圆,憨态可掬。这种动物奇就奇在它浑身上下只有两种颜色,四肢与眼圈都是黑的,其余地方是白的。你此刻的眼圈就和他很为相似。”
陆小凤:……
这人怎么这么无聊。好烦哦,在花花面前诋毁我形象。
陆小凤顶着没睡醒的硕大眼圈回击道:“那你是不是每次看到猴群还会很有回家的感觉?母猴子的红屁股好看不?”
司空摘星:……
都是文明人,何苦呢。
花满楼笑着打圆场,安抚了炸毛的司空摘星,然后又打击了成功回击得意洋洋的陆小凤的气焰,提醒他们是时候带着紫衣人去拜访柳姑娘。
柳姑娘住在长安城里面,大隐隐于市。想要找她的人无数,但是除却她愿意见的人,很少有人能够成功找到她。
很幸运的是,陆小凤就属于那些“她愿意见的人”。
陆小凤深知,要找柳杨,先找顾家班。柳杨酷爱听戏,尤爱顾家班的戏。顾家班有两奇,一奇是它作为一个唱南方绵软曲调的班子居然能在长安扎下根来,二奇在它家班子里的名旦是个女人,而不像一般戏班那样是男人。
名旦是班主的女儿,名为顾映清。柳杨最爱她的戏,场场不落,长居长安也只是因为顾家班长驻长安。
顾家班的踪迹还算好寻,毕竟是有着数十口人的班子。陆小凤在城内一个院子里找到正在清晨活动手脚的顾家班众人。甫一进院子,顾映清就停下正在练的功,斜斜地望向他们一行人,道:“陆小凤,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