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尸体被鹫鹰分食净尽。
天葬师再次吹起口哨,示意鹫鹰可以飞走了。可这次哨声响了数十次,鹫鹰都立在天葬台上,爪子边上是尸体的残渣,血渍。
“怎么回事……”
“它怎么不飞走啊……”
一直静静观看天葬仪式的藏族子民们开始疑惑地窃窃私语,都不清楚今r.ì这鹫鹰是为何与往常不同。
忽然,鹫鹰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的,对空长长的嘶鸣一声,猛地朝陆惊鸿和丰崎展翅飞扑过来。
丰崎灵敏地拉过陆惊鸿的手,然后自己背身过去,鹫鹰锋利的爪子“嘶”地抓破自己的后背,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陆惊鸿吓得准备抬手扶住他,谁知他又立刻转身,弯腰迅速拔出藏在靴子里的枪,一枪击中鹫鹰的胸膛。
鹫鹰哀鸣了两声,扑腾着翅膀倒在了地上。
周围的村民和僧侣们看着这一突发事件,都万分惊恐。小孩子更是被枪声吓得不敢吭声,躲着父母的怀里瑟瑟发抖。
陆惊鸿这才意识到似乎丰崎早有预感这一幕的发生,正想问个究竟,他却先开了口:“它的嗅觉很灵敏,你的伤口还未痊愈,它定是闻到了你的血腥味,才飞过来的。”
陆惊鸿低声苦笑,他都已经快没命了,居然还有玩意儿想喝他的血。看来这西藏大漠,也并非自己所想的那么安宁。
“这,这可怎么办啊……”住持拄着个竹杖踱步到他们面前,看着地上鹫鹰的尸体,不住的悔恼道。
“你们是何人?可知你刚刚杀死的是什么?!”天葬师起初平淡的脸上已有一丝怒气,对丰崎质问道。
丰崎后背的藏袍已被抓破,渗出几道血迹,抬眼冷笑道:“呵,不过是吞食尸体的一只鸟,你没看见它意欲袭人吗?”
“荒唐!如果不是你来历不明,身上携带枪械,它怎会袭击你?”天葬师怒着反驳。
“你这个人真是不讲理。”陆惊鸿扶住受伤的丰崎,说道,“你们所谓的天鸟伤了人就是不对,我们出于防卫才开枪s_h_è 击它的。难道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一只鸟还抵不过我们这两条人命?”
天葬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丰崎再次缓缓开口:“你们应该庆幸他未受伤分毫,否则……”他顿了顿,双眼微冷,“我可能s_h_è 杀的不只是这只鸟。”
众人吓得一愣,也皆看不懂他眼底的感情,只以为是情深义重的两友人罢了。
他负着伤,执起陆惊鸿的手转身踏雪离去。
“呃,这是要去哪儿?”陆惊鸿发现他正带着他往山下走,却不是回寺庙的路。
“回去。”丰崎闷着声答道。
“回……回哪儿?”陆惊鸿疑惑。
“四川,蓉城。”他继续答道。
陆惊鸿这才静下心来,他果然还是要带自己回蓉城。只是不知这一回,接下来的r.ì子,是不是就安宁不得了。
他们下了山,陆惊鸿便在一家农户里给丰崎包扎了下伤口,讨了件旧藏袍给他换上。
临走时,丰崎将手中的枪递给和蔼善良的妇女,看了眼她颤抖的身子,轻声问道:“这把枪,值多少钱?”
妇女开始犹豫着不敢接,后来想着这把枪拿来给丈夫打猎也确有好处。然后看这两人也着实缺钱,便好心地估摸着给他们凑够了路费,收下了那把枪。
第17章 第十七章
他们检了票,上了火车。
毕竟此去刚刚战乱不久的四川,所以车上的乘客不多。但头等车厢和三等车厢却也坐了个半满,两人按着座位号坐在了乘客极为稀疏的二等车厢。
“你这一路,好像卖出去了不少东西。”陆惊鸿坐在丰崎的右手边,紧挨着窗户,忍不住问道,“你上次给那个车夫的血色的琥珀链子,什么个来头?”
“姑父留给我的,但如今也无用了,不过是换种方式让它回归这藏原大地罢了。”丰崎说罢又看着他好奇的样子,微皱着眉道,“难道你喜欢,为什么不早说?”
他连忙解释说:“我对首饰什么的不感兴趣,只是猜测它的来历一定非同而已。”顿了顿,想到什么,又担心着道,“不过你将枪卖出去了,如果我们回去的途中遇到危险怎么办?”
丰崎淡淡地反问道:“你有仇家吗?”
“没有……吧,好像。”他认真答道。并在心里接了句,我是担心你的仇家找上来啊!
“既然如此,就不要胡思乱想。如果真有什么危险,你应该跑得比我快才对。”
“你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不是吗?”丰崎向他忽的凑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受了伤,到时候自然只能垫后了。”
陆惊鸿一听,难得的黑了脸。
丰崎看他不高兴的样子,弯着唇角,抬手一下摘掉他常年带着的帽子,轻轻一扯墨色的发带,一头长发飘落下来。
这样一看,果然有……
“喂。”陆惊鸿惊叫着抢回帽子,略显紧张地望望四周,好在乘客少,周围并无人注意到他们俩。
丰崎伸手扣住他的拿着帽子的手,轻声笑道:“担心什么,长发的你,很好看。”
而且,他害怕今r.ì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虽然丰崎深情款款地说着他长发的样子很好看,陆惊鸿内心也闪过一丝欢喜,但欢喜过后又觉得有些别扭。于是迟疑地问道:“现在的我,明明很奇怪吧……”
丰崎听着他一遍遍怀疑自己,指尖停留在他黑白j_iao缠的头发上,顺着他的话答道:“生了这么多白发,是有些奇怪。”末了,又添了一句,“幸好不是你们中国人以前留的辫子,不然前面光秃秃的,难看。”
陆惊鸿抽了抽嘴角,也不管他看没看够,直接又重新挽起长发,戴好帽子。正襟危坐着,拿过桌上的一份纸报看起来。
此时火车已经驶过林芝城,沉重的鸣笛声一遍遍碾过他的心脏,他抓报纸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怎么了?”丰崎看他脸色不好,看报纸也是心不在焉。
他轻微地摇摇头,只觉得心口很闷,空气里满是浮躁的感觉。
一月的天气很冷,车厢里温晕的灯光驱走了一点寒气。
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女孩披散着及肩的黑发,小小的人影穿梭在火车的座位间,怯懦又充满希望地向周遭的乘客乞求食物。
她可能已经问过多个人了,体力有些不支。她不死心地走至一个三十来岁的妇女身旁,满含希冀地望向她。
妇女身边躺了个打着呼噜流哈喇子的大汉,两人中间还夹着个小男孩,不过跟她一般大。妇女还未仔细瞧她一眼,那小男孩一见女孩就吓得“呜哇”大哭起来,指着她喊“怪物”,弄得车厢里几个醒着的乘客频频望过来。
睡觉的男人被自己儿子刺耳的哭声吵醒,一个爆栗敲在他脑袋上,骂道:“小兔崽子,给老子安静点!”
妇女烦躁地看向小女孩,愣了一瞬,连忙厌恶地挥手道:“走开,走开,我没钱。”
小女孩下意识地抬起脏兮兮的小手摸摸自己的左脸,满目哀伤地走开了。
她一步步往里走,看见大人小孩儿们都嫌弃地躲着她。唯独一个身穿西装的年轻男人安静坐在座位上,微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