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一毫都不曾改变过。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答不答应?我还要你连线国内媒体,尤其是S市的媒体,我要你当着全世界承认......”
“可以。”
“承认你和你的亲生子乱...你说什么?”疤痕男仿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不可置信地重复道:“你说什么?”
顾近枭迎着小儿子的视线,将彼此倒映在瞳孔里,眼底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柔缱绻,
他姿态沉稳可靠,眼里波澜无惊,迎光落下的剪影挺拔伟岸,依旧带着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一字一顿道:“我说,好。”
疤痕男怔楞了一下,旋即爆发出一阵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你顾近枭一辈子高在云端,将所有人都踩在泥里视若蝼蚁。心狠手辣,连鬼神都要避你。都说你没有感情,没想到你居然栽在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手上,你竟然肯为了他屈从于我,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言眼角滚落一颗泪珠:“爸爸,不要...”
顾近枭没有说话,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过了视线:“你想怎么做。”
男人退了笑意哼声道:“只准让一家媒体进来,其他连线转播,会有人告诉我是不是实时直播,不要耍花样。”
顾近枭打了一个电话吩咐了几句,不一会,便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记者扛着设备进来了。
疤痕男哼笑着对正在准备设备的记者仰了仰头,用英文说道:“你可真幸运。或许你不认识他,但这位尊贵的先生将在你的镜头前宣布一则旷世新闻。而我相信,这条新闻一定会让你登上职业生涯的巅峰。”
那中年记者显然面对过这样惊险的场合,倒还能保持镇定。
顾言脸上的汗水和泪水都混在了一起,让他看起来格外的狼狈和脆弱,他看起来有些失神,仍在断断续续地摇头:“不要这样做,爸爸....我后悔了!后悔了.....后悔了.....不要这样做....”
顾近枭看着他,垂在腿测的手动了动,似乎十分想要像往常一样抬手摸一摸小儿子的眼角,拂去他眼角的s-hi漉。
“晚了。”他似乎是轻扯着嘴角笑了一下:“言言,你总是不长记x_ing。爸爸给过你后悔的机会了。这是你要的开始,但却不是你能决定的结束。”
我爱他吗。他问自己。
他这样一个冷硬的人,却见不得他哭,见不得他疼,见不得他受委屈。是他身在其中自己看不透了。他早就被这团义无反顾扑向自己的似火骄yá-ng烧得体无完肤。
顾近枭走向布置好的镜头前,脚下的步伐不徐不缓,从容而坚定。
“爸爸,等一下。”
顾言忽然出了声,顾近枭看向他。
顾言的情绪似乎倏然平静了下来,带着水汽的眼睛里隐约浮现了一点不合时宜的笑意,过度失血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爸爸,你..我就想问问你,你爱我吗?”
顾近枭同他四目相对,下颚的线条略微绷紧了些,他似乎仍很不惯面对这个一辈子都不同他沾边的字眼。他注视着那双氤氲得仿佛能叫人溺死在其中的眼睛,半晌,他像是对自己妥协了,微不可察地叹气,深邃的深蓝色瞳孔里有微光闪烁。声音低沉而动人:“从来都爱你。”
顾言眼底的笑意更明显了,波光愈加宛转,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对着顾近枭笑:“够了。这就够了,爸爸。”
顾近枭蹙眉:“顾言.....”
“爸爸,还有一句话。我刚刚说我后悔了是骗你的。”他看着顾近枭的眼睛,那样长久地看着他,而后像说着最虔诚的誓言那般:“我从来没有后悔爱您。”
一切仿佛都发生在一瞬间,顾言猛得起身迎着身后的枪口撞去,男人惊怒之下的第一反应就是开枪,几乎是同一时刻,穹顶天窗的子弹破空而下,顾近枭抢身上前试图护住小儿子。而后是两声穿透人体的声音。
一颗子弹j.īng_准得穿过男人的心脏,一颗子弹从顾言的后背穿过了他的腰侧。
“言言!”
顾近枭几步利落上前,捏住男人的手腕使力卸下了他的枪,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同时一记有力的肘击直接将男人的胸膛生生击塌了一寸。他像对待一件垃圾一般将他丢在地上,转身急急扶起小儿子,将他揽在怀里。
顾近枭先查看了一番顾言的伤势,确认没有击中要害后略微松了一口气,但中了两枪的失血量让顾言整个人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
顾近枭对顾言的自作主张十分愤怒:“你很英勇是不是?!不相信我还是不要命了!打中要害怎么办!嗯?是不是不要命了!”骂完看着汨汨流血的枪口又心疼,不觉又放缓了语气:“疼不疼?”
沾着血迹的手费力地抬起,抚上顾近枭的脸颊:“爸爸....你刚刚...说你爱我,你...你再说一次好不好,说..说你爱我。”
顾近枭握住小儿子冰凉的手,在指尖轻轻吻了吻。
“如果...如果我没有拦住你,你...你真的会说给全世界听吗?”
顾近枭伸手拨开他汗s-hi的额发,拇指抚过他的眼角,来回摩挲,半晌低声道:“没有什么我不敢做,从前也没有什么让我惧怕。”他俯下`身在顾言苍白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从来,就只有你。”
是我所有的唯一的例外。
顾言像是终于得到了长久以来所期盼的,他露出一个十分满足的笑容,耳畔是纷乱踏来的脚步声,伴随着警笛声、救护车的声音,顾言缓缓闭上了眼,跌入了黑暗。
lun敦城郊,私人医院。
顾近枭靠在床头,一只手翻看文件,一只手被沉沉睡着的顾言抓握在掌心。
--------咚咚。
“进来。”
走进来的人是他的大儿子,顾言同父异母的哥哥,顾仁。
“父亲。”顾仁今年二十二岁,身高腿长,轮廓英挺,于相貌上十足像极了顾近枭,已然是个男人的身姿。气质上却不如顾近枭冷冽。
“来了。”
顾仁点头:“事情都处理好了,国内的局势也稳定了,这次的事情不会造成太大的的影响。”
顾近枭合上文件:“那个人呢。”
“已经从警方医院弄出来了,我想父亲应该会想要亲自处置他。”
顾近枭不可置否,轻轻活动了一下一侧的臂膀关节。
顾仁的视线落在顾近枭被顾言紧紧抓住的手上:“顾言他情况怎么样了。”
顾近枭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神色瞬间柔和了一些,他拨开小儿子垂落在额前的碎发:“伤口疼,他不愿意打止痛药,我让医生打了安眠药,睡了。”
半晌,顾近枭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大儿子:“你似乎对我同你弟弟的关系一点都不惊讶。”
整个事件里。他似乎也半点没有想要在大儿子面前避讳同顾言举止亲密的意思。
顾仁的下颌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顿了顿,他向前走了两步走到病床前,看着依旧在沉睡的弟弟。
“他在顾家长了十几年,一直都是一个人。我是他唯一接触过的同龄人。”
顾近枭神色微动。
“父亲,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你被暗杀受了伤,腰腹中了一枪,他在手术室外,没有哭也没有什么情绪,看起来十分平静。但我却觉得他整个人几乎就要站不住厥过去了。后来,你手术做完。我无意间看见他流着泪颤抖着亲吻你换下来的那件带血的衬衫。”
顾仁抬眼觑见他那个向来强大得无所不能、万事处变不惊的父亲竟露出了一点堪称动容的神情。
“那之后我便不自觉留了意,同龄人了解同龄人,他看着你时的神情,在那个年纪意味着什么,太好懂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他不会是我的竞争者,虽然我们并不见得有多亲厚,但他毕竟是我唯一的弟弟,从小漂亮又乖巧,我一样疼惜他。”
“他对你的感情,太热烈,太沉重,也太绝望。”顾仁顿了顿:“所幸,还好....”
你接住了他。接住了义无反顾朝深渊跳下的他。
顾仁没把这句话说完,他知道顾近枭一定明白。
“父亲,他真的很爱你。”
顾仁走的时候,y-in了许久的天泄下几缕yá-ng光,遥远的天际泛着一层浅金色的光亮。
顾近枭注视着臂弯里小儿子那张即便带着病气也十分j.īng_致的脸孔,当他闭上眼睛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件美丽而脆弱的瓷器,仿佛谁轻轻一碰就会演着细腻的纹理碎裂开来。
可偏偏是这具流淌着他血脉的脆弱躯壳里蕴藏着这样强烈而执着的情感,将他完完全全地倾覆、侵蚀,让他只能一点点瓦解崩裂,退无可退地抱住了他。
顾近枭情不禁俯身在顾言的眉心处落下一吻,而后贴着他的嘴角轻轻地碰触亲吻。顾言发出轻微的哼声,迷迷糊糊地像是要醒来。
他的眼睑动了动,声音十分困倦而迷糊:“爸爸.......”
“是我。”他复又亲了亲顾言的鼻尖,像是安抚一只睡不安稳的小猫崽:“睡吧,爸爸在这里。”
会一直都在,会永远抱着你。
顾言略微动了动,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睡姿,便又沉沉陷入梦境。